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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第3页）

廖书凡站在一边看着大家开始赞不绝口，心里不禁美滋滋的荡漾起来，突然有种非常自豪的感觉，扭过头看了周砚一眼，见他抿着嘴下意识的往后缩着，脸涨的通红，努力的想回应长辈两句却怎么都开不了口，最后只能不自然的笑两下。

“你刚才不是说困了么，去我那屋睡会吧。”廖书凡突然拍了与喜爱周砚的肩，冲几个家长摆摆手笑嘻嘻的把周砚拉了出去。

进屋的时候周砚就觉得自己的脑袋里面还是晕乎乎的，他是真的不习惯被一群人围着，也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刚才都有些后悔来这里了。廖书凡的房间此刻就像是一块喧嚣海岸的避风港，坐了好一会才终于能喘过气来。

“完了，我后悔了，不该让你暴露你的书法的！”廖书凡叹了一声，“估计以后我大姑父逮着就会跟你切磋了！”

周砚低着头笑了笑，自顾自的从书包里掏出了卷子，看了一眼那张不大的小书桌，又看了廖书凡一眼：“我能……在这写作业么？”

“写呗！我去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写作业……”廖书凡说完就笑了，猛地想起自己今早五点多爬起来做了两张数学卷子呢。

周砚做卷子的时候廖书凡就这么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连外套都没脱。阳光从窗外招进来，大约是方向朝南的缘故，房间里暖烘烘的，书桌边传来了沙沙的写字声，还有手腕上秒针的哒哒声。惬意。廖书凡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长了，困意也慢慢的卷上头来，没一会就睡着了。

第一天的晚上没有像廖书凡预计的那样和周砚睡在一起，大姐和二姐都上三姑那住去了，多出了一间屋子，正好留给周砚。

看着周砚抱着一床被子过去了，廖书凡心里失望的不行，那感觉就像是……就像是原本以为有一大块糖，可眼看着都到嘴边了却硬生生化了，滴下来的糖滴淋了一地，却还偏偏只能看着。

但失望的同时也算是松了口气，大概是他心里一直有一个地方在抗拒着或者说恐惧着，没错，一个地方在期盼着，一个地方在抗拒着，一个声音说周砚快来啊，一个声音则唱着反调说周砚不要来。为什么不要来？又为什么要来？一整天廖书凡就光是兴奋了，都没来得及思考那个喜欢和朋友之间区别的人生大事。

年三十的早晨一眨眼就到了，午饭廖书凡一家三口回了他姥姥家，周砚没跟去，就在廖爷爷家里吃了。晚饭的时候一家子都到齐了，幸好有昨天中午那顿的预热，周砚才没被廖书凡家这过年的阵势给吓到。

廖书凡照例成为了凡事闲谈的重点关照对象，大家聊着聊着话题总能不知不觉就扯到他身上，今天也是如此，从谁家老大的姑娘说到谁家老小的儿子，最后说着大姑就感叹起来：“还是我们廖书凡好！你看老九家那儿子学的叫一个什么德行，考试都没有及格过，要不是家里还算有钱给弄出国了，这在国内以后能干个什么？”

“那是，我们廖书凡那学校多好！上的还是什么重点班！”二姑接上话，说完又望向周砚，“周砚跟他一个班的吧？成绩也好！”

周砚挺难为情的笑了笑，只能闷着头吃菜。几个小辈刚才还叽叽喳喳呢，一说到成绩就都默不作声了，廖为生有点心疼孙女，大手一挥：“大过年的说这个干什么！廖书凡啊，你们班里有没有女生喜欢你啊？”

廖书凡筷子里的肉一抖，余光突然瞥见周砚正在看他，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嚼着菜含糊不清的嚷嚷：“爷爷，你怎么每次都问这个……”

“马上就高考了，可不能谈恋爱！”朱桥立刻打住了，紧跟着就开始给廖书凡各种上警钟，正好廖兴国说起来最近看到的一批宝贝，话题这才算从他身上绕开，。

菜还在陆陆续续的往桌上摆，家里人都是大胃口，若说昨天那些菜还能摆在桌上，今晚这顿基本就是边吃边撤了，桌子正中间用大瓷盆子乘着一条大鱼，边上一大碗一大碗的烧鸡排骨大肠狮子头，周砚觉得自己吃的快要撑裂了，边上三姑却还依旧十分热情的给他夹菜，偏偏周砚还不好意思说话，只能半推半就的硬着头皮吃。

“阿姨……真吃不下了……”周砚终于伸手挡住了即将夹过来的一筷子。

“哎，我看你没吃多少啊！”三姑扯着嗓子挺惊讶的看着他，“你吃的还没铮铮多呢！”

“我吃的哪里多！”黄铮铮立刻反驳。

廖书凡喝了一口汤，用筷子指了指桌上的虾壳，“不少了，这一盘虾都快叫你夹他碗里了。”

“我看他昨天吃饭就喜欢吃这个，今天虾不是放的远了他够不着么！”

周砚挺无奈的沉默了，他只是不习惯去夹离他太远的菜而已，什么在他手边上就吃什么，没想到给三姑误会了。

一直吃到八点春晚开始了饭桌上也还是热热闹闹的，廖爷爷和廖兴国还有几个姑父都是能侃大山的，加上周爷爷，几个人喝了点酒便开始胡扯海聊，廖兴国和二姑夫划拳划上了瘾，非要争出一个胜负，拽着桌子不让人收拾，好不容易把两人拉下了桌子，三姑又抱着一大袋烟花过来了。

乡下的夜晚比城里更加明亮清澈，冬夜的风呼呼的吹过脸颊，大人孩子都跺着脚搓着手，但谁也没有因为寒冷减了兴致。烟火窜起来的时候廖书凡猛地抬起头，目光随着那一颗星亮的点飞上天空，接着啪的炸开来，纷纷洒洒的散落成一片片的星光。

廖书凡的视线随之移下来，突然看见站在烟火下的周砚，同样抬着头，闪烁的瞳孔里映着零零碎碎的火光，接着又是啪的一声，另一朵烟花炸开来，飘飘然的落进周砚的眼睛里，闪耀出五彩缤纷的颜色。

廖书凡觉得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起来，就好像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喧嚣都沉寂了，沉寂着，然后耳边只能听到属于周砚的呼吸声。被火光照亮的那些村落，田野，那些停在门口的车子，在地上欢笑的人，全都隐身了一般藏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只有周砚还站在那一片耀眼的烟火下，越来越亮，迎着光清晰的勾勒出五官的形状，从那双睁的大大的水汪汪的眼睛开始，到精致高挺的鼻梁，再到微微开启的唇，这一切从未想此刻这样清晰过，以至于语文向来只能勉强到及格线的廖书凡脑子里居然冒出了一句诗，不记得是在哪一首里背到的了，但就是如周砚一般清晰的溜到了他的眼前，他的嘴边，他所有思绪的最顶端。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这种感觉在他的心里逐渐明朗起来。这个站在璀璨灯火下抬着头的少年，他胜却人间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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