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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第1页）

蔡子一央求了半天，出租车司机勉强答应帮她把汪冬送进电梯。才进家门，汪冬一个激灵，捂住嘴左顾右盼。蔡子一估计她要吐，连忙扶着她冲进洗手间。

汪冬吐完，死活不肯听蔡子一上床休息。她反复念叨着“还没洗澡”，烂泥般瘫在地板上，紧紧抓住沙发脚，也不让蔡子一扶。蔡子一没办法，只好任她睡在地板上，自己将就在沙发上睡了。

凌晨时蔡子一模模糊糊听到动静，连忙爬起来给汪冬拿浴巾和替换衣服。折腾得睡意全无，她干脆拿了本书靠在床头看。

汪冬擦着头发出来，发现蔡子一拿的是本《聆听音乐》，不由一乐，“开始玩风雅了？”蔡子一放下书，“我一直都高雅，你现在才知道？”汪冬把长发甩到前面，把电吹风开到大档来回吹着发根，“是是是，有外在美又有内在美，我要是男人也会爱你。”

蔡子一笑眯眯地说，“谢谢，不过我爱不上你这么矮的男人。”

汪冬摸了摸头发，虽然有点潮，但也马马虎虎算半干了。她慢腾腾地把电吹风的电源线盘起来，“你什么都好，就是只看外表。还记得那个初恋吗，除了长相过得去，其他哪里配得上你？听说你们分手时，我大大松了口气。”

蔡子一没反驳，只是盯着汪冬，好半天若有所思地说，“难道你真的爱我？”

汪冬气结，“旁观者清。你那时也没认真吧？白教我们担心。”

蔡子一扔给汪冬毛巾毯，一本正经地说，“不是，我很认真。”

汪冬打了个哈欠，“别人失恋都有反应，你不哭不闹，不狂吃海喝，丝毫异样也没有，还敢说认真。”

关掉了灯，房间里只剩下空调上的微光，蔡子一努力地想初恋的脸，却发现没印象，光记得是瘦高个，笑起来有些腼腆的意思。你确实无情啊，她对自己叹了口气，毕业后如果不是在林楠的坚持下结了婚，恐怕分了也就分了。

汪冬许久没听到蔡子一的声音，还以为她已经睡着，谁知她突然冒出来一句，“婚姻的起端可能是爱情，维持的关键却是责任感，否则每天对着同一个人，一天两天三百六十五天，肯定两看两生厌。”

汪冬把头枕在自己胳膊上，“结了婚也可以离啊。”

“不是麻烦吗，两个人不会在同一波段上，其中一个想离的时候另一个未必想，不想离的那个会想办法挽回，甚至采取手段制止，财产，孩子，社会关系，哪可能说放就放。像搬家，搬到新居时有许多闲置的空间，时间久了填满各式各样的东西，想留又觉得家里太堵，想扔又不舍得扔。”蔡子一侧头对汪冬笑了笑，“是麻烦。”

汪冬问，“听上去……你不爱林楠了？”

“爱啊，他是我儿子的父亲，如果有天我不在了，可以放心的一点是他会把儿子养大。”

“这不是爱情。”

“那什么才是？”蔡子一懒洋洋地反问。

汪冬语涩。

蔡子一的语声在黑暗里十分低沉，如同午夜电台的喃喃细语，“时时刻刻想着我，发短信打电话？月光里看着彼此？拥抱，以及……接吻？”那只是crush，狂暴而无法持久，强烈的荷尔蒙引起的反应。谁知道有多久，也许一昼夜，也许三年，短暂而刺激。

强烈的睡意打翻了她，在感慨的瞬间竟然睡着了。

蔡子一手机的铃声是黑眼豆豆的“heymama”，只睡了三四个小时的汪冬被它闹醒时心脏狠狠地跳动起来。睡眼惺松的蔡子一接起后，赶紧对汪冬做了个手势，还可以再睡一小时。她到客厅接电话，拉上了卧室门，免得影响到汪冬。

打电话来的是蔡子一的妈，“妹妹我吵醒你了？”

“没事，本来也要起来准备上班了。”蔡子一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清醒些，母亲这么早打电话来，无非是对林楠有了新的怨气，想找双耳朵来消化，让她吐掉才有利于家庭和睦。这次海南之行，林楠带上了自己的父母和蔡子一的父母，两亲家凑一起，加上还有个孩子，不闹点意见才怪。

按照蔡子一的想法是四老分批去，但谁先谁后上出了问题，两亲家明面上让着对方，实际却不是那么想。林楠说那一起去，蔡子一想想这样也好，反正老人家们不会当面争吵，最多背着人对林楠和她发牢骚，反正她早已习惯见娘说娘爱听的话，和惯了稀泥。

蔡子一的妈压低声音投诉林楠动辄打车下馆子，“他辞了职，还这么大手大脚花钱，没点养家的压力。”“你那对公婆，也不劝着他，整天跟小孩子似的闹着吃这个玩那个。”“没眼力劲，在天涯海角我和你爸爸轮流抱非非，太阳下热得半死，他们倒好，每人捧着只椰青喝完又喝一只。”

蔡子一嗯嗯地应着，偶尔插两句，“林非这么大了，还好意思叫外婆抱，回来我揍他。”

“不要、不要，他那天有点中暑，是我们看他蔫了硬要抱的，他坚持说要自己走。”林楠又多了条罪名，不心疼儿子，像个大老爷们光知道自己玩。

汪冬轻手轻脚地出来洗漱，换衣服，煮早饭。

蔡子一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又哄了几句才说，“妈我快上班了，一会我给林楠打电话说说他。”子一妈连忙说，“你赶紧准备上班，不用管我们，我们挺好的。也别打电话给林楠，万一他嘴上不响，心里骂我这个丈母娘又在破坏安定团结。”

“不会的，你女儿会注意分寸的，玩得开心点，别心痛钱。”

子一妈嘟囔，“哪能不心痛，全是我女儿辛苦赚来的。”

蔡子一安慰她，“赚来的，花掉了才是自己的。”挂掉电话才发现足足讲了一个多小时，她飞快地刷牙换衣服。汪冬帮她把鸡蛋剥掉壳，洒了点盐，装进食品袋，上了车遇到红绿灯才有空吃。

汪冬说，“你妈和我妈凑一起，能讲半天女婿的不是。”

“没办法。”孩子刚出生时，有次听烦了，蔡子一说明天就和林楠去离婚，吓得子一妈把抱怨的频率降低为三五天，生怕女儿真的因此离婚。汪冬学了这招，用完果然灵，父母反而劝她多看丈夫的优点，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婚姻。

他们的出发点也是对女儿的爱，蔡子一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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