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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偷看别人接吻等于自找麻烦（第1页）

那是张孟轩和陈逸的补课结束后大约又过了一个礼拜的某一天。前一天晚上物业贴出通告今天会停电半天，才早上八点左右电就自动断开了，空调停止工作，我是被满身的汗活活闷醒的。全身上下都是烦躁的热气，我感觉整个人沉甸甸的。

本来想找顾昕昕一起随便找家m记吹吹空调吃个早饭，但刚把她房门打开一条缝，就被她一句“滚”轰了出来，我隐约间看到她满脸是黄瓜片，女人真奇怪，居然会认为黄瓜这种东西外用比内服管用，顾昕昕每天把脸敷成各种颜色，还是挡不住时不时长出来的小痘痘。我虽然没她漂亮但是至少从没长过痘，我想了想，我全身上下大概只有这一点可以让她有那么一点点地嫉妒我。

于是我放弃找她一起出门的想法，走遍了家里的角角落落，试图寻找一个可以让我感到一点阴凉的地方，最后我甚至还在冰箱前驻足了很久，还是没能打开它对着一大堆蔬菜水果作满足状地吹冷气，直到后来我才反应过来，整个家都停电里，冰箱怎么可能还在工作。

随后我想到了我们的秘密基地，那个照不到阳光，且常年处于封闭状态的地方，就像我小学的时候做图书管理员的那个小仓库，建在小学的书廊里，上面是缠满花藤的棚顶，窗户被铁栏护着，根本打不开，跟外面的温差相差很多，所以根本不需要空调。小学的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星期二的中午轮到我值班。我可以坐在小仓库的登高梯上，闭上眼睛随便抽一本书出来翻翻，用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来借书的人，听学弟学妹奶声奶气地叫我“学姐”，让我帮忙拿在高层书架上的童话书，然后再拿签字笔在登记册上记录，低年级的时候班主任规定只能用铅笔，用水笔写字让我有点心潮澎湃，有一种瞒着她做坏事却又欣喜若狂的快感。

只有那一个小时，我才有能够喘上一口气的感觉。没有体会过的人大概不会知道，假如你年少，你懵懂，你幼稚，你根本不懂得原来被一个人讨厌上不需要血海深仇，不需要日久岁深。然而你就是这么被毫无理由地讨厌上了，你所有朋友都被她以班主任的权利警告别再接近你。你满心欢喜地做了一些自认为值得表扬的事，她只会抱以怀疑。你上课的时候用你最喜欢的彩笔记着笔记，她的手从窗口伸进来翻到你前几页的图画，然后直接把笔记本扔到你脸上，让你在六年级刚来月经的那个大夏天里在办公室门口站了一个中午。

有一些苦难，是真的会让你以变态的速率成长起来，终于让你从不敢恨变成了每日每夜咬牙切齿地诅咒她去死的人，可你无数次地告诉自己你已经逃出来了，却还是会被梦里那个恶毒的眼神给吓醒。

所以我必须要比别人更快地长大，我必须要学着怎么让身上长出光芒，也许不需要万丈，但必须要足以狠狠地煽她一个耳光。就像那天顾昕昕跟我说的，她说你真该在毕业晚会上告诉她，婊子请你老得慢一些吧，乖乖地等我长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在切着蛋糕，每说一个字就再多用一分力，后来这块蛋糕被分到了我的盘子里，我甚至有点不太敢吃，我用叉子刮着上面的奶油，有点沮丧，告诉她我也许做不到。在顾昕昕的世界观里，这些也许只是时间问题，她只需要一个成熟的身体，然后去施以报复。她突然用一种认真到让我发怵的声音跟我说，你一定做得到，因为你是邓心的女儿。我摇摇头表示我不懂，她用她的叉子叉了蛋糕最中心的那块猕猴桃，放到我的盘子里。

——因为你是邓心的女儿，所以你注定要做奶油上的猕猴桃，而不是那些蛋糕里夹着的软趴趴的布丁。

我叉起那块猕猴桃，看着上面黑色的籽，看不到她说的那个“注定”究竟在哪里，离我到底有多远，我还应该加快多少速度，才能尽早地赶上它。她抓着我的手把沾着奶油的猕猴桃喂进我嘴里，用下巴抵着我的脑袋，突然说，老妹，恭喜你小学毕业了。我从来都不知道，她的声音竟然可以甜到比蛋糕上的奶油还腻。

从柜子里找到了一包土司，用果酱涂了涂就算是早餐了。那天张孟轩郑重其事地给秘密基地换了个锁，还给每个人配了一把钥匙，甚至找了条链子把钥匙挂在了脖子上，在顾昕昕说“哟这条狗真洋气戴个狗链混充魔卡少女樱呢”之后就规规矩矩地把钥匙收了起来。我在桌子上的收纳竹篮里找到了钥匙，哼着小调出了门，盘算着干脆给我们的秘密基地改个颇具古风的名字叫避暑山庄。

虽然平时只有晚上才出动，但现在我已经可以很娴熟地避开路人，通过草丛进入秘密基地。我把玩着钥匙圈，两手空空而来，里面光线昏暗，所以我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做作业或者看书，最多就着烛光再分分零片，也许等晚上他们再来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可以开始拼的那部分工作了。

随后我就发现每次我单独来的时候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因为我又看到门是开着的，虽然我再次下意识地闪到了门边躲起来，但心里已经没有了第一次的那种魄荡魂摇，我基本可以肯定里面的一定是我们自己人，因为根据多天的观察，的确没有第二拨人来过这里，我们留下的东西没有被动过的痕迹，就算以后再有人来，也不可能打开这扇门，所以我心里压根没什么顾虑。陈逸晚上才会来，顾昕昕又在房间里做黄瓜面膜，我正站在门口瞎合计，所以打开这扇门的人，要么是陆佳云，要么是张孟轩，更有可能的是他们都在，因为以张孟轩跟屁虫的属性，他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在家里蒸桑拿而放陆佳云出来乘风凉的。

这让我有点迟疑要不要进去了，我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不能打扰了别人的好事。明眼人都看得出张孟轩喜欢陆佳云，而陆佳云这个呆子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肯定对他没什么抵触，他们现在又住在一起，张孟轩近水楼台，就算他们真的在一起了，也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

我踮起脚生怕发出声音来，一点点凑近门框，里面没有点蜡烛，所以我大概只能看到轮廓，不过这也足够了，要是里面真的灯火通明，我的小心肝也许还接受不了。

他们两个在里面偷偷摸摸地接吻我一点也不惊讶，甚至有种瓜熟蒂落我终于把女儿嫁出去了的感慨，可是我唯一感到哭笑不得的是，主动的人竟然是陆佳云。张孟轩被陆佳云抵在桌子的边缘，两只手撑在桌子上，木桌子好像很嫌弃地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的腰是略弯着的，陆佳云踮着脚勾着他的脖子，貌似吻得深情，但实际上我只看到两颗黑色的脑袋贴在一起，不知道的人恐怕真的会以为她在强吻张孟轩。

这是我人生当中看到的第一场吻戏真人秀，一点美感也没有，我对他们失望透了，攥着拳头想冲上去给他们两个指挥一下正确动作，虽然我也没接过吻，但我想我一定能接得比他们好看些。张孟轩平时像拿兴奋剂当糖吃的疯子，关键时刻居然可耻地装起了矜持，陆佳云不仅力大无穷，接吻也像慷慨赴义，我都不敢回忆每次跟她一起看偶像剧，出现吻戏的时候她会特意找块手帕矫揉造作地把眼睛蒙上，又在我每次用张孟轩调侃她的时候故意把声音调高八度对我尖声叫着“你少玷污姐姐我的清白”。

我本来想等他们亲完然后再在外面蹲上一会就进去，为了避免他们尴尬，我连台词都想好了，我就说我是刚来的，我是路过的，是来打酱油的，总之我就是什么都没看到。可惜适得其反，里面根本没有要停下来的架势，而我的腿也好死不死在这时候麻了，怕是站起来就会因为腿软跌倒在门口。

我又想起陆佳云曾经说过，她的初吻要发生在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三五月里，站在樱花树下接受她这一生最神圣的时刻，他们唇瓣相触的那一秒樱花还要刚好落到她刘海分线的三厘米开外处，然后他轻轻摘下那瓣樱花轻轻含在嘴里对她说你好香。

我听完了以后好几天不想吃饭，把什么东西放进嘴里都觉得像是混了头皮屑的樱花花瓣，后来那一段时间里我每次见到她就会说一句“你好他妈香”以解我心里的愤懑。并不是我对她的幻想嗤之以鼻，我根本就连直视的勇气都没有，所以我曾偷偷向佛许下心愿——让她接吻的时候滚得越远越好。

她应该怎么也没想到初吻就发生在了这么一个阳光不明媚空气不清新的废旧车库里，又或许他们早就瞒着我们去了什么狗屁樱花树下完成了她那个惨不忍睹的梦想？这显然不可能，这里方圆五百里只有最常见最廉价的杨树和乌桕。

我在心里痛痛快快地对着她肉麻当有趣的小纯情唾了一口，还是决定秉承成人之美的美德把空间让给这小两口，其实我是怕我再待下去恐怕会有更不堪入目的画面出现。我用手捶了几下脚，让麻感缓和了一点。明明躲着做坏事的人是他们，我却非要逼自己走得轻手轻脚，像是飞檐走壁的夜行人，我恨死自己这种低三下四的条件反射。

走出草丛，我的心突然一下子跳得很快，我在那一瞬间想到了陈逸，我在想，他理想中的初吻是什么样子的，是在哪里，什么季节，要用什么样的开场白，对方又必须是一个怎么样的人，这一切他是不是也像陆佳云一样去专精覃思过？

然后我立刻在脑子里把这种想法像纸一样揉成一团扔掉，他要是真的这么去想过，那他才是疯了。

2007年7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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