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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海鲜火锅 拥有渔场,新船出海,这两件事?情都?凑在?了八月十五,中秋团圆日。 在?海浦,新船出海是大事?。 在?出海前,江盈知?在?前十日涨大潮时,把代表金木水火土的五色丝线,扎在?银钉上,用来充当船眼珠。 船眼要涂色,这叫开?光,开?光时要涂一点红,那抹红是大公鸡的血,这被称为点眼,又叫作点睛。 盖上红布封了眼,要请小木师傅来,必须一丝不苟嵌好船缝,用石灰、桐油混合麻絮的油腻子涂。 涂完后竖桅杆,一系列烦琐的事?情弄完,才终于到了新船下海的时候。 在?敲锣打鼓声里,大木师傅从手里的招文袋里取出铜板,扔到船舱各处,并高声喊着:“一把金钱抛进舱,马鲛鳓鱼游进网…” 同时伴随船工的抬船号子,欢乐又喜庆,而船上,周巧女和?王三娘在?堆馒头,海浦这边的习俗,新船下海要做新船馒头。 这种?馒头是她俩花了一日做的,比市面上一般的馒头要大一圈,上面要用福字印章盖红戳。 里面的馅是猪油、豆沙 和?糖,猪油表明富得流油,豆沙是顺利,有头有尾,而糖则是代表日后的生活甜甜蜜蜜。 周巧女和?王三娘做了特别多,连夜里都?没歇,每个筐里的馒头都?摞得特别高。 她俩喜气洋洋地把馒头抛下船,抛到船下伸着手去接的渔民手里,周巧女喊:“以后出海,看见?这艘船还?请大家多多看顾。” 随着馒头抛完,在?更加热烈的鞭炮声里,那艘大苍船缓缓入海,船上的三桅篷帆高高竖起,宽大的船旗被升到最高处。 那蓝底白边,绣着五彩斑斓的满字,随风徐徐展开?,出现?在?众人眼前。 在?场看着新船入水的上百人,都?知?道船的名字,福满。 每艘船都?要取船名,跟取人名一样正经,像乌船,他就叫乌,江盈知?后来买下的那艘大捕船,叫海龙。像环行渔港和?西?塘关的航船,一艘叫兴安,一艘是平安,最近的那艘叫福安。 而江盈知?则取了福满,她希望船福气满满。 福满船航行在?望海上,海面上所有船停留在?原地,有人高声喊着,“恭喜新船入海。” 大家自发地喊,“上船堆金,下海捞银。吉星高照,一路顺风。” 这是来自陌生人的祝福。 江盈知?站在?船头同大家招手,有人同享她的喜悦。 她看着周巧女和?王三娘欢喜地来回于各个船舱,海娃和?秀秀蹦蹦跳跳,陈强胜和?陈大发在?那咧着嘴笑。 小梅则飞扑过来,抱住江盈知?,别人笑,就她哭,她是哭江盈知?一路走来不容易。 “以后我会挣大钱,”小梅抽噎着说?,“阿姐,你也要享我的福才成。” 她从前那么怯弱,如今却说?,她也会成为家里的依靠,总有一天,她会是顶梁柱。 江盈知?擦擦她的眼泪,揽着她,并说?道:“好。” 两个人互相揽着,看了许久的海面,从哭泣到逐渐奔涌出喜悦,小梅顶着哭花的脸笑,她笑嘻嘻地说?:“望海多了两艘叫小满的船。” “以后会有更多的船,下次就叫四时鲜,”江盈知?也笑。 又聊了会儿,她溜到后面船舱里,还?没进去就听见?有低沉的嗓音喊,“小满老大,我舵掌得怎么样?” “唔,”江盈知?探头进去,王逢年在?转着舵盘,这个她的新船入海,自告奋勇要来掌舵的男人。 “小王老大出马,谁还?比得过,”江盈知?扬着笑回道,看了眼周围,这才慢慢踱步进去。 江盈知?头一次握上了自己船的舵盘,王逢年手把手地教导中,她在?兴奋和?欢喜里,绕过几座岛屿,一路平稳顺风地抵达自己的渔场。 当船停靠在?望岗山,船头对着摇星浦的时候,江盈知?内心的激动像奔腾的河水,涌动而上。 人生要是列举她自豪的事?情,今日算是头一件,那就是她开?着她的船,到了她的渔场。 江盈知?笑得很灿烂,高高举起手,要王逢年同她击掌。 王逢年伸手,轻轻挨在?她的手上,他说?话轻,却带了点骄傲说?:“恭喜小满老大了。” 小满老大被他哄得脸红心跳。 然后她生出膨胀的心,她要巡海巡岛去了。 巡海进行得很顺利,船工在?几个范围里张网,随意打捞,看看摇星浦这片海域有什?么海鲜。 第一网很快被捞上来,鱼获并不算多,在?大家的期待里,倒出来两盆满满的海鲜。 “快瞧瞧,有什么?”王三娘从人群里挤出脑袋,她的语气里有毫不掩饰的兴奋劲。 老船工带着桐油手套,在?翻捡鱼获时,边往旁边扔边报名,他拎了条全身红彤彤的鱼,笑了声,“嚯,运气不错,开门红是岩头虎,好鱼。” 江盈知?看了眼,也露出笑,岩头虎在望海这一带并不多,它喜欢栖息在?水底暗礁,各种?石头底下。 要是挂点诱饵,在?海上垂钓,几乎一钓一个准,它特别贪吃。 夏秋两季是岩头虎的产卵期,它们会游到海滩边和?礁石上产卵,这个时候捕捞和?垂钓都?变得很容易。 而且这种?鱼,鱼肉特别好吃,属于那种?自带的鲜甜,肉质嫩但?是却不散,还?有着韧劲,皮厚而且胶质足,奇鲜无比。 清蒸、葱油、椒盐、酱汁都?能做,但?它身子小,骨头容易断,江盈知?喜欢拿它熬鱼冻吃,现?在?天转冷,海浦早晚温差大,熬鱼冻最好。 正好她又收了一批鮸鱼胶,还?可?以熬鱼胶冻,配一点酱油醋滋味就很好。 她正琢磨的时候,老船工把那些不起眼的小鱼小虾挑出去,他咦了声,拽起一条很大的鱼,大概有十来斤,丑得奇形怪状。 软塌塌,红褐色皮,身体扁,张牙舞爪的模样,瞧着就渗人。 “咦嘞,网了条海□□,”老船工颠了颠这条鱼,撇了撇嘴,海浦没人吃这玩意。 地上有□□,海里也有哈蟆,那就是鮟鱇鱼。 渔民对这玩意很嫌弃,因为丑,浑身的肉疙瘩,尖利的牙口,满身的黏液,属于白送了都?没人要的那种?。 “扔掉吧,”老船工询问江盈知?。 江盈知?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她大喊,“不能扔。” 她可?太喜欢鮟鱇鱼了,鱼肉暂且另说?,她特别稀罕这鱼的内脏,尤其是鱼肝。 都?说?鳓鱼吃鱼白,鮸鱼不能错过鮸鱼脑,那么到鮟鱇鱼这,那必须要吃鱼肝。 鱼大,里头的鱼肝也大,这种?鱼肝的口感要有个参照物的话,那就是肥嫩堪比鹅肝,当然不新鲜而且筋膜连接没去除完整,吃起会觉得腥气满满。 除了鱼肝,鱼肉嫩,小刺特别少,鱼皮也能吃,口感顺滑有点韧劲,鱼头大,肥嘟嘟的,里面连接身子的筋肉特别有嚼劲。 这种?大鱼的话,鱼肚比手掌要大,处理好一炖,比猪肚还?要好吃点,鱼尾也可?以单独做一道菜,清蒸后倒点酱汁,肉很弹牙。 美中不足的是,处理挺麻烦。 不过这在?江盈知?面前都?不算什?么,她嘱咐陈强胜多捞点鮟鱇鱼来,她好上新菜。 没人吃的鱼,在?这片海域可?不要太多,她要是喜欢,甚至大家能捕了白送她。 余下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但?江盈知?已经很满足,尤其后面还?见?到了两种?小海鲜,更让人高兴。 一种?是虮蛄,个头小,是鱿鱼的一种?,所以也被称为鱿鱼仔,虽然不大,肉质却肥。 有的人好生吃,捞上来涮涮,直接蘸酱油,咬下一口,鲜甜的汁水会随着噗嗤声冒出来。 白灼也好吃,炖汤更加,鲜味浓,喝它炖出来的汤,像是春天里长出的嫩春笋,遇上了腊肉,炖出来的腌笃鲜,那种?鲜与鲜的碰撞,虮蛄和?咸菜也能做到。 第二种?是特别小的虾,叫作虾虮,那真的是小到入水就看不见?,还?好它是暗红色的。 小满到端午,虾虮旺汛,江盈知?错过了,但?是眼下是白露到霜降,虾虮可?不少。 这种?虾用来提鲜最好,尤其用霜打的芥菜跟它同炒,滋味一绝。 陈强胜看了眼这虾,他说?:“那得晚些时候,要做专门的网。” 张虾虮不能用大网,要用苎麻和?细棉布做,那孔眼跟针头那么大,把网套上竹竿,立在?沙滩上,随着潮水涨动就能网很多。 此?时说?话的时候,大家全都?从船上下来,穿着棕鞋踩在?望岗的沙滩上,看着汇聚到一块的虾虮。 这片岛屿得天独厚,前后几座大岛屿,潮水流向?总是往这里来,大潮汛的时候上岸的海鲜会特别多。 而其他时节,鱼汛会从这几座岛屿穿过,停留在?这片海域里,比如这里最出名的带鱼,又比如即将要过境的桂花黄鱼。 江盈知?别说?巡岛了,才刚踩到海滩上,个头硕大的皮皮虾撞到了她的棕鞋上,肥硕的青蟹慌忙打洞钻进沙滩里,满海滩的扇贝。 她眼神顿时就亮了,从海里的鱼获开?始,到现?在?赶海的收货,这简直跟白捡有什?么区别。 “阿姐,”小梅踩着海水,语气欢快地喊她,“来看蛎黄。” 江盈知?顺势走了过去,那是长在?近海处的几 座大礁石,而这些礁石上,生长着很多崎岖的贝壳,像是嵌了进去,颜色也不好看。 而她却很惊喜,“生蚝。” 其实前几天烤八鲜的时候才吃过,但?这种?吃的心情,跟在?自己渔场长出来的不一样。 她其实以前是喜欢叫蛎黄的,那时海浦的老人把它称为蛎房,后来也叫牡蛎,再之后就是更出名的生蚝。 眼下还?不是牡蛎最丰美的时候,到了冬季才肥,但?是江盈知?没忍住,她开?始打牡蛎,用带来的小铁铲,沿着边很轻松地铲掉外壳。 那层生了绿苔的外壳一去掉,露出肥津津、雪白,盈满汁水的肉。 野生的个头比后世养殖的要大得多,肉也要肥得多。 江盈知?完全克制不住,她有许久没有赶过海了,如今把这一腔热情全都?用在?打牡蛎上,敲下来的牡蛎,她小心放好,挨在?石头上。 她开?始烤牡蛎,压根不用额外的器具,只需要借用一下牡蛎坚硬的壳。 她是在?石板上烤的,两块石板分得开?了些,恰好架住了牡蛎,小火慢慢添,那火舔着蛎壳,蛎肉便在?汁水里滋滋作响。 不用过度烘烤,只要烤一会儿,便可?以直接开?吃,夹住重?到往下坠的蛎肉,水滑的表面得吸溜着吃,到了舌头逃不开?被磕破的结局。 嫩而爽滑,又带着点脆,在?咀嚼的时候有返回来的甘甜,还?有表面流淌的酱汁,又来到了舌头上,伴随着微微的炭烤香。 吃的大家全然忘我,顺子连壳上的汁水也给舔掉了,他摇头晃脑地说?:“锄头日当午,粒粒皆辛苦,我得把辛苦全都?吃到肚子里去。” “当然我的舌头和?嘴巴可?以再辛苦辛苦,”他又舔着脸,凑到江盈知?旁边来。 上了小半月学?堂,顺子这嘴巴变得更利索了。 王三娘抽出鞋子,忍无可?忍,本来不想在?这么美的时候抽他的。 顺子哇哇大叫,他又踩得螃蟹乱蹿,左右脚分开?跑,还?在?喊,“海娃,你帮帮哥啊。” 海娃默默转开?脑袋,他把牡蛎壳盖在?眼睛上,他说?:“啊,哥,我这会儿听不见?。” 大家全都?大笑,笑声惊动了树林里的海鸟,扑腾着翅膀飞下来。 在?望岗海滩赶海赶了半日,收货太多,带来的十几个大篓子全都?装满了,捕捞的鱼获也多到吓人。 本来应该早早回去处理海鲜的,但?是大家留在?这里,欣赏海边的月亮,欣赏月色下的摇星浦。 海边美的景致很多,比如海边月圆时的夜晚,圆而亮的月亮高高挂在?天边,月光却漾在?海面,粼粼波光。 又比如夜色下的摇星浦,此?时映着满天星河,似乎有星光在?水面,是流动的银河。 大家沿着河流,欢声笑语,欣赏了天上地下的美景。 而八月十五的团圆饭,是在?福满船的甲板上吃的,而船停在?海面上。 江盈知?只在?长桌上摆了两根蜡烛,这时的月光太亮堂,不需要太多的光。 桌的两边都?有涮锅,汤底在?滚滚沸腾,鱼鲜味蔓延,而大家已经提筷待涮,只是菜品有些多,先涮哪个倒是个问题。 有刚从海里捞出来的大青虾,现?敲的大牡蛎,捉来的青蟹拆了块,几盘扇贝肉,各色鱼丸、薄如蝉翼的鱼肉片等等。 尤其是现?杀的鮟鱇鱼,取出来的大鱼肝,江盈知?切好,过汤底一涮,压根不需要太久,立马熟透。 那鱼肉片,在?汤底里慢慢卷起,一烫就熟,在?蘸料里过一下,满嘴鲜香。 大家全都?自己忙了起来,长桌反正随便坐,王逢年顺手挪走海娃,坐在?江盈知?旁边。 海娃拿着碗,茫然地左顾右盼,他到底是怎么坐这里来的。 “小年啊,来来来,吃几个鱼丸,你今日也辛苦,多亏你照顾我们家小满,”周巧女含着笑招呼,她的眼神在?两个人身上打转,微笑不语。 王逢年也微笑,“应该的。” 他转了转手,慢慢贴近。 王三娘则真没看出来,大嗓门地说?,“小年你别客气,小满你把碗拿来,我给你烫了点鱼肉。” “阿姑,你自己吃,自己吃,我这有,”江盈知?慌忙拒绝,她有点破音,满桌的人把视线转了过来。 她保持着笑容,心却怦怦直跳。 王逢年在?桌底下,用手贴着她的手背,慢慢地往下,握住她的一根手指,克制地摩挲。 等大家转过去,江盈知?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收回来。 这个夜晚,抬头是圆月盘,举目四望是茫茫海洋,无风无浪,而周围全是家人,身边有喜欢她的人,江盈知?觉得有点飘然,她置身于温暖的避风港。 但?愿欢乐长似,今时今夜,岁岁年年。 第82章蚵仔煎 摇星浦渔场的岩头虎鱼正式开始捕捞,同时上面的望岗岛,在它背后的海域,秋带鱼进入了?旺汛,而八月十五日后,大黄鱼从北往南过境,黄鱼汛也随之到?来。 秋风吹,青蟹变肥,白蟹在冷水里生出更?满的红膏,皮皮虾更?肥美?。 四时鲜的菜谱也变了?个样,上了?好几样新?菜。 由?晶莹剔透的鱼冻,作为当日等?候餐食的冷盘开场。 海浦人谁没有吃过鱼冻,每家每户一到?冬季,总少不得要做鱼,夜里炖一条大鱼,吃不完,过了?一夜,那鱼汤带肉变成了?鱼冻,正好和粥一起吃。 但四时鲜的鱼冻可不是酱色的,而是像剥了?皮的海蜇,微微透着一点黄,切了?片状,每片里都有完整的鱼肉。 夹起来软软弹弹的,样子又好看,又特别滑,吃到?嘴里,入口就?化开了?,鱼的鲜便化在了?舌头上,包裹在里头的鱼肉最好吃。 有人惊讶,“这鱼肉吃起来好,很紧实,不大像是黄鱼的,是什么?鱼?” 路过的伙计回了?句,“是岩头虎的鱼,刚早上捕捞的。” “怪不得,我说这鱼肉咋吃起来这么?好,这冻弄得也好,卖相是真好,”有个老人说,他给旁边的老伴也夹了?块,两人相视一笑,慢慢咀嚼。 除了?这鱼肉冻外,江盈知还做了?鱼胶冻、带鱼冻,鱼胶冻很小一条,里头的鱼胶也小,带鱼冻倒是一大片,酱黄色里面全?是带鱼肉,两种各有各的好吃。 如今在四时鲜吃饭,不管是等?候的大家,还是已?经吃上饭的,总会生出点能吃上这口饭真好的感觉。 在漫长的等?待中,能有冷盘先垫垫肚子,尤其是天气冷的时候,除了?冷盘外还有热汤,而且汤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有的是猪骨头熬的,放了?大块的白萝卜;有的是虾仁豆腐汤,那虾是个头大的青虾,豆腐是嫩豆腐,白生生的又入味。 又或是莲藕排骨汤,紫菜蛋花汤,菌菇汤,料放得足,滋味又鲜美?,也才一两文钱。 今日又出了?个鱼汤,用鮟鱇鱼的鱼头熬出来的,里头掺了?点鱼肚、鱼肉,熬出来是奶白色的,还往外冒着热气。 天寒地冻,等?的人心焦,坐那脚又冻得发麻,一碗热汤下肚,免不得手脚到?全?身都暖和起来。 小孩子吃得眯起了?眼,翘起了?腿,吃着烫过的鮟鱇鱼的鱼肝,吃一口在嘴里含着,像在吃黏糊糊的糖。 其他人就?是点一盘鱼肝,大口吃,吃得两颊全?都鼓了?起来,即使?没有喝酒,却也产生了?种醉晕晕的感觉,好吃已?经没有办法用嘴巴去说。 而排到?的人,这会儿全?美?滋滋地吃起了?海蛎饼,这个外形酷似萝卜丝饼的东西,一层壳而且油花花的,却吃得人摇头晃脑。 毕竟这跟萝卜丝饼可不一样,海浦炸的萝卜丝饼的外皮是用面团做的,而海蛎饼的面皮,则是早稻米加上黄豆,在石磨上磨成细腻的浆。 这样炸出来是酥脆,而且皮只有薄薄一层,不像红薯粉浆那样软塌塌又带着韧的皮。 里头的馅,有包菜、胡萝卜和韭菜拌好的三?合菜,还掺了?肉丝、大块的牡蛎、虾仁,全?都堆在米浆上,炸出来外酥里嫩。 小孩最喜欢吃这个,别看油腻腻的,实则里头的馅中和了?外层的这油味。 有个小孩掰开壳,放在嘴里咔嚓咔嚓咬着,壳特别薄,又酥又脆,然后张大嘴,把里头的馅料全?都包进了?嘴里,牡蛎的鲜滑水嫩,蔬菜的鲜甜。 他顶着张油花花的脸,跟他娘说:“再买点,我半点没吃够。” 说完便当着大家的面,重重打了?个饱嗝,他还嘴硬,“那是肚子打的,我嘴巴说它还想吃。” 在场相熟的和不相熟的全?都大笑起来。 而这样的场 景,每日都会在四时鲜出现,大概吃到?好吃的,大家浑身都变得软绵绵,压根不想发脾气。 有次中午进了?一伙壮汉,个个体型彪悍,横眉立眼的,跟海盗一样,差点没把吃饭的食客吓够呛。 结果见面就?是扯着让人瘆得慌的笑脸,说话都是捏着嗓子说的,听着人一阵鸡皮疙瘩。 后来混熟了?,才知道他们为了?吃口好的,压根不敢高声,还谈什么?一言不合就?摔筷子,恨不得掉在桌子上的米粒,都舔舔吃进肚子里算了?。 四时鲜的中午总是很热闹,现在有的人,但凡想要庆祝点什么?,就?会全?家老少到?这里来吃一顿,点些平日里不舍得点的东西。 即使?现在四时鲜生意已经很火爆,拓宽了?店面,外面摊子也时常排着长龙,但价钱却没有变动,至少让大家都能吃得起。 而且也没有搬到?里镇去,让渔港周边有些囊中羞涩的人家,攒够了?钱,也可以来吃上一顿。 在渔港人家中,四时鲜已经逐渐成为他们下馆子的地方,能挣面子的地方,有事没事总要说上一句,走啊,今日上四时鲜吃去。 没空的话,有的人就?要说,改日吧,攒点钱我们多点几个四季鲜的鸡鸭和猪肉菜,再来几个时鲜菜。 这种话一说,少不得要被夸一句,真阔气。 而江盈知总是日常被大家夸奖,吹捧,她越来越厚脸皮外,也总是心存感激,能给大家让利她就?不会坐抬高价。 她的感谢表现得比较含蓄,而周巧女却是外放多了?,她在山上打了?不少板栗,自己不吃,坐了?航船过来,炒成糖炒栗子,分给食客吃。 “得亏你?们照顾我们小满生意,鱼虾蟹肉到?处都有,想着你?们不是吃腻了?,多吃点板栗。” 周巧女过来这边时,总挂着笑脸,说的话也好听。 她带的板栗特别多,全?都用刀横剁了?一刀,炒的时候糖多,吃在嘴里甜蜜蜜的。 在食铺里分完了?,她还要拿去货店,私底下跟江盈知说,多给人吃点甜甜嘴,和和气气做生意,毕竟吃人嘴软。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自打小梅在货店刚开业的时候,被人质问后,周巧女自个儿确实没法子,总会做些吃食来,在食铺和货店给大家分分。 江盈知忙的时候,她就?会过来住上一阵,搭把手帮帮忙,要是还忙得过来,哪都见不到?她的影,再过来就?是背了?一麻袋自己种的蔬菜,手里还挎着一篮子鸡鸭蛋。 说是叫周巧女婶,其实在江盈知心里,周巧女更?像她娘,她吃了?个热乎乎,甜蜜蜜的板栗,看着周巧女帮她炸海蛎饼,脸上也挂着甜笑。 她跟周巧女也几乎什么?都说,包括和王逢年?的事情。 那是在西塘关的午后,自家的院子里,洗了?头,周巧女给她和小梅梳头发。 江盈知说起的时候,小梅哦了?声,她嘿嘿笑,“我知道,这叫眉来眼去,再是暗度陈仓,然后…” 说完头上立马挨了?一下,周巧女拿梳子打她,没好气地说:“学的什么?词,半点不好听,你?个缺心眼的。” 她自个儿说:“这男未婚,女未嫁的,眉来眼去咋了?,时候得趁早。” 江盈知这么?一听还行,结果周巧女下一句就?是,“哎,小王这人哪都好,就?是年?岁大了?点,刚看出你?俩苗头的时候,我夜里连觉都睡不好。” “小满啊,我跟你?说,这男人不怕他小,小的嘛,能当儿子调教,就?怕他年?纪大,你?到?时候吃亏。” “不过跟小王嘛,还是可以的,你?眼光没问题。” “噗,”江盈知笑出了?声,没办法,周巧女说得实在好笑,她又问,“怎么?这会儿又可以了??” 周巧女没好气点点她的额头,“你?真是个傻妞。” “就?中秋的时候,他跟我坦白了?,人小伙子说得也坦诚,他把家底和家里还有谁在,都跟我讲了?,”周巧女慢慢梳江盈知的头发,有点感慨,“他说一切都先准备着,成不成都可以。” “他跟我说是宽我的心,叫我别急,说毕竟找男人就?跟地里种菜一样,总要先挑好籽,才能出好芽。” 周巧女也没有跟江盈知说,后面王逢年?还跟她报过准备的东西,一样样一桩桩,这些只是物质。 更?重要的是,他还邀请了?周巧女参加他的南北货行开业,告诉她,他以后不会再出海,会留在海浦。 船老大固然威风,但总不如当个货行东家来得安稳。 周巧女虽然表面没有动容,内里却觉得这人可以,没要别人给他说好话。 三?个人聊了?许久,最后从王逢年?身上,谈到?了?小梅那。 之前江盈知说过,等?小梅能把二掌柜这个担子挑起来,事情可以做好,到?时候就?把钱拿来买里镇的房子。 现在小梅做得不算很好,但至少能扛点事,遇到?些问题,虽然会慌,可也能慢慢试着独立解决。 从在家里活泼,到?了?外头面对众人,也能够开朗大方,做事有条理。 她还跟着陈强胜去了?周边岛屿,尤其是货店卖的最好的几样东西那地方,拿着自己准备的契纸。把收购的价钱提高了?很多,并?要求承诺供给四时鲜货店的东西,不能再转手卖给其他人,卖其他人就?要打官司。 这也让后面别人来撬墙脚的时候,没有几家肯答应,保住了?这独特的货运链。 所以江盈知琢磨着,应该要给小梅买房了?。 小梅特别高兴,她喜欢的是里镇小巷子中的房子,带院子,屋子虽然不多,可是木质雕花的特别好看。 “买,”江盈知说,她已?经把钱给小梅了?,让小梅自己掏钱买。 小梅豪气地交了?钱,实则手都在抖,隔天状似镇定地拿到?了?地契,上面写着她的大名,陈梅舒。 她抱着江盈知和周巧女哇哇大哭,从前只有个破竹屋,到?后面的石房,以及现在,她都能有里镇的房子了?。 这给了?她莫大的自信,好像是重新?给她的脊背立了?根脊骨,让她可以更?加昂首挺胸,走得更?远,站到?更?高的地方。 江盈知告诉她,“我们小梅,以后会有更?多的东西。” 小梅坚定地说:“我会靠自己办到?的。” 今日是双喜临门,小梅有了?自己的房子,王三?娘成功当上了?小管事。 倒不是靠江盈知跟鱼厂的单子,毕竟管事选人在前,选了?后还得比,再要鱼厂其他人投票。 所以王三?娘凭借各项突出,在大众选举票数多,自己当了?小管事,她当之无愧。 “谁能想到?我王三?娘也有这一日,”王三?娘把酒杯磕在桌上,“想当初我还在那苦哈哈捕海蛇,愁自家儿子那条腿,做梦要在做发财梦。” “有年?穷疯了?还求海神赏我点银钱吧,结果刚求完,就?下了?场大雨,从头到?脚淋了?个遍。” 王三?娘那时气急败坏,这会儿说起来倒风趣,“海神肯定也没想过,我如今可不要求钱财了?。” “老娘有钱了?!风光了?——” 周巧女哈哈大笑,“你?一喝酒,就?说大话,有钱了?分我花花。” “三?个子,拿去花吧,”王三?娘也大笑,拍了?她手掌三?下,又抹抹自己的脸,伸手掐了?把自己的胳膊,嘶了?声,“没在做梦,怎么?晕乎乎的。” 江盈知端着盘子走了?过来,闻了?下,嚯了?声,“谁拿出来的酒,这陈酿可醉人了?。” 她刚说完,王三?娘就?趴在了?桌子上,嘀咕了?句,“这床真硬。” 弄得人哭笑不 得,却又都伸出点真好的念头,大家都在往前走。 其他人是一小步一小步地走,四时鲜是迈大步地往前。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四时鲜这三?个字,频繁地出现在海浦人的周围,出现大家的嘴里。 比如原先里镇的人买干货,他们会说,“上那个陈记那买去,东西好,价贵一点就?贵点了?。” “三?门口那家铺子的也不错,墨鱼干都要大不少。” 但自从四时鲜在里镇开了?货店以后,那么?就?变成了?,“上四时鲜那去啊,那酱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弄的就?比我自个儿这好吃多了?。” “那鱿鱼干才好,又大又厚实,我上回买了?泡开,跟五花肉一块炖,那肉炖得跟鲜得没啥差别,还比陈记便宜许多。” 有个大娘挎着个篮子走过去,打断了?几个人的说话声,“去不去四时鲜,听说这会儿又出了?新?货,红鱼干听过没,肉可太好吃了?。” “别家的都没有,只有那里有。” 因为红鱼也是摇星浦渔场出来较多的。 当货店在大娘大婶里有了?知名度,东西压根就?不愁卖,她们有的虽然抠门,但对好东西可上心,天天起早来买。 每日早上天还灰蒙蒙的,中街各家食铺都没有起来做生意,这里便围了?不少人,久而久之,也是里镇的一大奇景。 当然这只是货店,四时鲜在里镇、外岛人嘴里,才是被反复提起,这会儿说起来的时候,已?经不需要再加个前缀了?,说是得了?做鱼第一鲜牌匾的才被人知道,或是才有排面。 现在单单提起四时鲜这三?个字,几乎没人不知道,都能在路上引人回头,然后几个不认识的人凑在一块,说着哪些东西好吃。 说完就?开始犯馋,嘴巴里好像涌起了?椒盐、酸汤、烤鱼、鱼冻、腊带鱼、蟹黄汤包、蟹粉狮子头等?等?的味道。 这钱花的让人心甘情愿。 只要早上到?下午边上,从里镇急匆匆往城门赶的人,多半都是往四时鲜吃饭的,要是手里还拿着碗筷,那就?是从那买了?东西回来,再拿回家吃的。 从来没有哪家食铺能在海浦做到?这份上,名声大振后,没有同行拼命诋毁,反倒吸拢了?不少同行青睐,四时鲜算是头一份。 不过比起那些来,四时鲜口碑好的地方,是一直都流露着温情。 给最开始食客的摊子一直都在,桌子也渐渐变得更?多,而且吃食从来不涨价,价格还便宜,隔三?岔五出新?的吃食,食铺里出海蛎饼,摊子上就?卖蚵仔煎。 蚵仔煎也是用牡蛎做的,只不过用的是红薯粉浆摊牡蛎,先放牡蛎,再倒粉浆,加鸡蛋和蔬菜。煎出来的红薯粉皮软韧,混合着大颗的牡蛎,搭配着独特的酱汁,还没吃就?先流口水。 这种地摊小食,让渔港周围的不大富裕的人家,也能尽情享受美?味,延续着四时鲜的美?好印象。 赚了?很多钱,有了?渔场后,江盈知的步子慢了?下来,也会腾出时间来反哺大家。 比如今夜,这大概是海浦入秋以来,最冷的一个夜晚,她却没睡,熬了?几大桶鱼汤和吃食送到?渔港岸口。 那里正在进行最后的打桩,明日开始铺设码头的木板,渔民们忙碌着,灯笼点了?一大堆,冰冷的海水里还传来哗啦啦的声音,有人在底下游。 小吏在打着哈欠,排点入港的渔船,满载货物的船只渐渐停靠在岸口。 夜里的风大,冷得人直哆嗦,江盈知招呼大家来喝汤,她熬的鱼汤料特别足,鱼肉、鱼肠、鱼丸、鱼豆腐、虾仁、豆腐,说是鱼汤,其实是一锅杂烩。 汤多料多,鲜美?又滚烫,吃的人心里也暖融融的。 而另一边岸口,所官边走边跟王逢年?说:“你?说得在理,与其提高渔民工钱,不如放宽买卖盐的斤数,不过价钱的话,我会跟上面说,毕竟码头这些你?出的钱多,面子在这。” 所官笑着说:“哦,我这糟老头子可就?不留你?了?。” 王逢年?收好文书,原本没有表情的,突然有了?点笑意,他半点不害臊说:“你?可留不住我。” “臭小子。” 王逢年?走到?分江盈知旁边,自然地拿过勺子,江盈知看他一眼,没说话,朝后头的所官招了?招手。 所官看着这一对,背过手去,感慨年?轻真好。 第83章肉蟹煲 要吃鲜带鱼,还在浪岗面。 这句话江盈知懂,但却也只是明白浪岗的带鱼好。 并没有想到,这次浪岗居然?钓到了带鱼王,虽然?没有后世四米那么夸张,不过两米的长度也够长的。 而且这批叫雷大王的带鱼,品相上佳,皮薄肉厚,江盈知拿到手里?就开始笑,脑中已经闪过不少带鱼的做法。 不仅如此,西塘关海滩上的望潮爬满了海滩,这种类似于章鱼的海鲜,但脆韧鲜美?尤胜章鱼。 她回去?的时候,大家捡了不少给?她,都特别新鲜,就是顶着个大脑袋,张牙舞爪得吓人。 上等的鲜货多,江盈知并没有打算卖,而是开始自制邀请函。 头一封送给?了王逢年。 她轻哼,“你应该感到荣幸。” “是我的荣幸,”王逢年附和,然?后看手上的小宴邀请,面色有了笑意。 然?后下一刻,江盈知把另一封也给?递上,“记得给?良哥啊,好久不见?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哪发?财。” 王逢年微笑,“他很忙,非常忙。” 守着岛,闲到捉螃蟹的王良打了喷嚏。 江盈知哦了声,甩甩手里?的请帖,“那没事,等他忙完,我这边叫上泽兰和方兆兴,还有胖师傅和孙掌柜。” 王逢年连笑容也维持不住,他说:“说是第一个请我,又请那么多人。” 他晚点就去?把王良赶回来。 “哎,人缘太好,没得办法,”江盈知得意地耸肩,又促狭地用剩下的帖子拍拍王逢年,“小王老大,心眼别太小。” “我是死心眼,”王逢年说。 江盈知败下阵来,她挥挥手,往后走说:“我要走了,你记得晚上来吃饭。” 她送请帖,除了跟王逢年磨叽了会儿,其他都送得很顺利,毕竟她做东,谁会不来。 陈三明提了两大壶米酒来的,他比双鱼先到,到了就哼哼,“从前想想我来四时鲜吃饭多方便,我从河泊所下了工,还能吃上口热乎的。” “这会儿,小满,我是不是你朋友,是不是帮你保守了最重要的秘密,可是!我居然?现在连在你摊子和食铺上,连混口吃的都混不到!” 这段日子,他过得可谓是水深火热,以?前随时上四时鲜来吃饭,就算食铺里?头也有饭吃。 现在他大早上去?河泊所,好家伙,一到岸口,摊子上人声鼎沸,吵吵嚷嚷,他想吃口热乎新鲜的,起?码要排半个时辰。 有次就贪那口海鲜粥,死命要排到,排了大半日,错过了点卯,被管事痛骂了一通,但海鲜粥真好喝。 晌午,溜出来想去?四时鲜混口饭,结果倒好,他只进到第一个门里?,第二个门,他压根挤不进去?。 “你这生意咋做的啊,”陈三明呐喊,“你这么会做生意,你要不要其他人活了!” “嗯?”江盈知翻了个白眼,“你上回咋跟我说的。”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陈三明的语调,“阿呀呀,小满你知不知道?,你这生意做得可太好了。就沿街往里?这一排,全?都租了出去?,都做起?吃食生意来,市集也有不少,租摊子的人更多了。” “你还说,你八百年没动过的工钱都涨了!” 陈三明别过头,“我不同?你说,你今时可不同?往日了,我可不敢和你顶嘴。” “滚一边去?,”江盈知呸他。 “哎,心寒,我的心比十?二月的海水还要寒,”陈三明捧着心。 王良进门先哕了一声,“什么玩意,小心我叫方士来收了你。” 他懒得搭理陈三明,乐颠颠跑到江盈知旁边,他在岛上待了十?几日,半点好的都没吃到,就差生吃海鲜了。 不过热情?寒暄前,也不忘了礼数 ,他把自己带来的一袋东西放在桌上,伸手拍了拍,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地响。 江盈知好奇,“这是?” 声音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贝壳啊,小满你感不感动,这么多天守岛,哥光顾着捡它了,”王良傻乐,“上回看老大捡,他说你喜欢,我跟老大送礼,准没有错。” 院子里?的气?氛莫名凝滞,王逢年大步走来,盯着王良。 江盈知开始看天,看树,看井,而陈三明打量了眼王逢年,真看不出来,多大岁数了,还学小孩捡贝壳,啧啧。 王良还在说:“小满,哥送的礼够真心实意吧,一个个多好啊,全?是我在那沙子里?刨来的。” “这么爱刨,”王逢年拍他的肩膀,把王良拍的一个趔趄,“明日有个挖沙的活,你去?正?好。” 王良哀嚎,“不是啊,老大,你做人要讲讲良心的,能说句我爱听的吗?” “冬汛你出海,”王逢年说。 王良咳了声,“我喜欢挖沙,谁也别跟我抢。” 江盈知哈哈大笑,王逢年消了气?。 这三个人来得早,除了王逢年,其他两人简直啥忙也帮不上。 晌午刚睡醒的王寻真过来,她打了个哈欠说:“哪能啥忙也帮不上,来,小满你把望潮给?我,叫他们掼它。” 她随手拿过袋子,捏紧袋口,往地上重重一摔,望潮立马被摔得七荤八素。 望潮要想好吃,必须得掼,肉收紧才会好吃,而且这玩意很容易嚼不烂。 陈三明往王良身?后躲,他嘀咕,“这手劲能把人头给?拧下来。” “你试试?”王寻真很认真地问他。 试试就,就逝世,陈三明默默退后。 外头几个人在掼望潮,江盈知在给?生蚝铺蒜蓉酱,王逢年漫不经心地往她边上移,状似不在意问了句,“昨日寻真在你这过夜的?” “昂,她来找我,我们俩喝酒,她醉了,我的床能睡,就留她过夜了,”江盈知毫不在意地回。 王逢年哦了声。 “哎,我怎么闻到股酸气?,”王寻真探进头来,皱着鼻子,一嗅一嗅地说。 王逢年扶起?碰翻的醋坛子,他说:“醋倒了。” 江盈知瞥了他一眼,王逢年一脸无辜,“我不小心碰到的。” “那是我买的老陈醋,它、很、贵、的,”江盈知一字一句地说。 王逢年看她脸色说:“买三十?坛给?你?五十??八十??” 江盈知终于哼了声,“八十?成交。” 她后面做起?菜来,说话就少了,她得专心备菜。 头一道?做的是肉蟹煲,江盈知选了不少青蟹,个头大而且蟹肉多,她没有用剁碎沾面油炸的方法。 而是拿了一坛花雕酒,又切了姜丝,在平底鏊子上,倒上酒和姜丝,小火煎蟹,煎的螃蟹从青壳转红,滋滋冒着热气?。 再扔进她炖的高汤里?煮,小火慢慢煮,那边锅里?则炖煮鸡爪,她特意挑了不少肉多又大的,煮完又软又糯,一抿脱骨,嘴里?满满都是肉,吃起?来才爽。 炖鸡爪的汤里?,放了不少海鲜酱,少量豆瓣酱,随着沸腾起?来的汤汁,香气?从锅盖往外边冒,渐渐的越来越香。 王良在外头喊,“给?我尝一口啊,小满,阿妹,求你了——” “别搭理要饭的,”王逢年毫不留情?吐槽。 江盈知下土豆的手一抖,差点没笑出声,她又沿边倒年糕,等汤从滚滚沸腾,到嘟嘟起?泡,渐渐汤汁变得粘稠,所有食材都染上了蟹壳黄,香气?扑鼻,这一锅肉蟹煲便完成了。 她每次总会叫人来试菜,目光从王逢年身?上掠过,压根不考虑他,而是喊,“阿真,快来吃。” 王逢年说:“我呢?” “你,”江盈知看他,莫名其妙,“你又不爱吃螃蟹。” 黄油蟹都不吃,难道?爱吃青蟹? 王逢年眉头立时松缓,嘱咐王寻真,“你好好吃。” 王寻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也觉得莫名其妙,在吃的上,她还能有不好好吃的时候,简直可笑。 这么多食客里?,只有王寻真吃饭,江盈知是百看不厌的,总觉得自己做的东西,没有一样到了她嘴里?是被浪费的。 她先啃的鸡爪,那鸡爪已经被炖的特别软,外形却仍是保留完整的,全?部裹满酱汁,一摇一动,颤巍巍的。 王寻真先抿了口酱汁,再咬下连接处的骨头,连皮带肉进入了嘴,微微一磕,肉从骨头上脱下来,最后只吐出干干净净的骨头,一丝肉都没有留在上面。 她如此啃完了一个鸡爪,只听得噗嗤噗嗤几声,吐出来一堆鸡骨头。 压根不管其他人的视线,她又夹了根年糕,又糯又黏,土豆吃起?来有沙沙的口感。 而那大青蟹,酒煎过,高汤煮过,酱汁里?滚过,这三种味道?夹杂在一起?,全?都混进了蟹肉里?。 当她掰开那大钳子,满团蟹肉弹出来,她蘸了蘸酱料,整个塞进嘴里?,嘴巴两边小小地鼓起?来,很认真地咀嚼。 把其他几人都看馋了。 “我的娘,你别吃了,吃的我口水直往外冒,”王良直拍大腿。 “我跟你嗦,好呲,”王寻真口齿不清地说着。 其他几人默默地想,不好吃,她能把蟹壳都给?嚼了? 江盈知说:“那行,晚点我就可以?把这个菜,” “转手卖给?我们啊,”孙掌柜冒出头来,他嗅着这香味,咽了咽口水,“反正?价格好商量的嘛。” 胖师傅把他脑袋往旁边推,年纪大,动作?却灵活,“叫你来吃饭,你谈什么生意,小满你下次别请他。” 江盈知笑着摇头,“生意嘛,明日再谈,我们今天就好好吃一顿。” “哎呀,你还同?我们说不做生意,”孙掌柜摇了摇头,“你这生意可比我们做得好多了哦。” “现在哪个人不晓得四时鲜,就坐我们酒楼里?吃饭的,桌子上堆的,左一袋红纸,右一袋油纸包,我做梦都是你那个胖鲤鱼的标。” 孙掌柜笑了声,小声说:“你知道?不,就那四海庄的大师傅,你不是同?他不咋对付,结果你猜怎么着?” 他一拍手,没说话自个儿先乐了,笑得够呛,差点喘不上来气?,又猛咳了几声。 江盈知和胖师傅一脸无语。 等他咳够了,揉着肚子朝大伙说:“他去?算命,算命说的啥我不知道?。 回来后他叫人去?买了胖头鲤,嘿,非要比对着你那印上头的来买,胖了不行,瘦了不行,跑遍了全?海浦才买到一条,跟佛一样供在那。” “结果,没出两天鱼就死了,气?得他找算命的打了一架。” 说到这,孙掌柜仍旧笑个不停,主要想起?那大师傅操着口变调的方言,衣袖都被扯烂了,鼻青脸肿,骂骂咧咧走回来,他就没有办法不笑。 江盈知摸了摸脸,她把肉蟹煲炖回去?,顺手拿过王逢年递来的桂花糖糕,咬了一口接着问,“还有呢?” 孙掌柜那嘴皮子,有个人给?他捧场,那说得更来劲了,“还有啊,从前那些酒楼里?的人,觉得四这个词不吉利,那念起?来不好听是不是。有了你的冒头,也有不少改了四字,那叫起?来可难听了,谁家叫四节鲜,四物鲜,乱七八糟的。” “可不止,你铺子里?前头出什么东西,他们就立马做什么东西,”孙掌柜说完后,怕江盈知着急上火,立马说:“害,那味道?我给?你尝过了,什么玩意,有一家简直是挂羊头卖狗肉,这不就立马被人拿凳子砸了门。” “就是你卖煲仔饭的时候,那家也做,结果来了个暴脾气?的,吃了大半碗就问店家,别人煲仔,你这是生仔啊!全?生的,我呸!” 孙掌柜说得绘声绘色,江盈知倒是回想了下,挂不得她卖煲仔饭的时候,人来得比以?往还多。 感情?是别人用自己,在里?镇给?她当了次活招牌啊。 江盈知平日里?忙着,生意太好,总是在灶上忙着,她出去?得少,这会儿听着津津有味。 她吃完了最后一点桂花糕,王逢年又顺手给?她一杯温水,她喝了口,继续听孙掌柜讲。 孙掌柜气?急,他不想讲了,讲得口干舌燥,连杯水都没得喝。 当然?最后他还是讲了,毕竟他比江盈知都更关心四时鲜,没事总要去?货店转两圈。 从各个酒楼大师傅对四时鲜的不屑,到后面都被他看到过,偷偷摸摸在买四时鲜的东西。 他说得那叫一个眉飞色舞,就跟被他抓住了把柄一样。 江盈知被他逗得笑个不停,最后才啊的一声站起?来,“孙叔,你留着等会儿再说,我这菜还没炒呢。” “你把带鱼剪好了?嚯,生蚝也弄好了, 这条鱼也是你收拾的?”江盈知三连问。 王逢年剥着葱皮,郑重点头。 “一日不见?,当刮目相看,你快出师了,”江盈知夸他。 王逢年没说话,只是唇角翘了翘。 陈三明呸了声,他跟王良说:“你长点心吧。” “点心,今天还有什么点心,”王良满脸放光地问,“明天挖沙正?好带上。” “你个废物点心,”陈三明恨铁不成钢。 他俩嘀嘀咕咕,陆续人都来齐了,江盈知做东,那大家都是欢欢喜喜过来。 大冷天的,把长桌移开一张,搭了石架,一根根铁棍放上去?,在那烤生蚝,生蚝上都提前刷了蒜蓉酱,烤的时候,蒜蓉味香飘十?里?。 引得墙头上的猫在那里?摇着尾巴叫。 烤了生蚝,吃得不过瘾,又把皮皮虾伸直,用竹签穿过去?,烤的皮焦肉嫩,再蘸上酱,一吃一个不吱声,全?都搁那剥皮呢。 烤了海鲜,又烤了鱼丸、香肠,江盈知还被大家怂恿着,又做了次铁板豆腐,她刷的辣酱,吃的大家斯哈斯哈,不停喝水,都舍不得往外吐。 她在那笑,周巧女拍她,叫她别这么促狭。 院子里?逐渐又有了火盆,大家在那煨橘子,橘子是王逢年买的,不知道?哪里?来的品种,特别甜。 嚯嚯完橘子,终于围坐着火盆聊起?了天,要是这个时候来场雪,那才好。 江盈知仰头,没瞧到雪,瞧到了个大橘子。 她伸手接过,王逢年坐下来,两个人静静地坐着,江盈知掰开橘子,分了他一半。 两个人身?上是橘子味。 然?后门外有人拍门,她咬着橘子去?开门,今日歇业,按理来说应该没人来的。 是食行的人。 给?了她一张请帖,邀请她参加冬汛宴。 准确的是,请她参与做宴。 “这是什么宴?”江盈知疑问。 其他人异口同?声,“金勺子宴。” 因为最后奖的东西,是一把纯金打造的大勺。 第84章鱼菜荟萃 对于海浦镇来说,有几个节点很重要,春、夏、冬三?个汛,开洋和谢洋两个节。 开洋在春三?月,谢洋在夏六月,正好是春夏两汛,秋季海鲜淡季,鱼汛有,却不多?,大多?渔民?只网些小海鲜,更?多?的是备汛。 备汛,备的就是冬汛。 冬汛从立冬开始到立春结束,主要鱼汛是带鱼、鳗鱼,但是立春紧接着是春汛,得赶紧往南下捕捉鲻鱼、马鲛鱼、江白虾等等。 所以这一批渔民?出海,是冬汛期紧接着春汛,出几个月的长船,过年也是鱼回来,人基本不回来。 比起夏汛的劳累,漫长的冬汛期更?为?艰苦。 夏汛回来是鱼行搞吃鱼宴,谢洋宴是河泊所办的,但冬汛这个宴是整个衙门办的,规格更?高。 “那?这个帖子?为?什么是食行送来的?”江盈知晃了晃,有点不解。 她确实不大明白,她才刚混进食行没多?久,跟大伙关系都还可以,但这段日子?她忙,去的次数少,很多?事情?也不大清楚。 陈三?明举起手来,“我知道,我知道,让我来说。” “就跟谢洋宴请每年做鱼第一鲜掌厨一样,冬汛宴,那?就得分小宴和大宴了。” 这事有次经手过河泊所,他知道得可清楚了,“别听这个小宴,就觉得真是宴小了,那?请的可不是渔民?,而是海浦全?部的食铺酒楼做菜的师傅来尝。” 陈三?明啰里八嗦说了一堆,江盈知听懂了,这个小宴为?什么又要金勺子?宴,除了奖品是金勺子?外,最后还是冬汛大宴掌勺的人。 参加这个宴席选拔的,必须是食行认可的人,有了食行认可,也就初步获得了同行的认可。 而评委也就是食铺酒楼的师傅,还有几个老师傅,以及衙门的官员。 这一次,食行依旧喜欢搞抽签,抽三?次,做三?道菜,在三?天?内比完。 三?道菜,每次都会打?乱顺序,分给不同的人品尝,确保公平。 这些同行的嘴巴可是鲜味海味里尝过来的,好不好,一尝就知道,只有完全?靠技术,才能够取胜。 所以每年这个金勺子?的获得者,是真的没有任何人质疑,因为?赛制足够奇葩,而且获奖者也并不是浪得虚名。 比如前年,是从明府回来的大厨获得的,他运气差,抽到的一样食材是鱼鳞,但是人家靠着一道脆皮龙鳞,技惊四座。 获得金勺子?后,两年内不能再参加,所以上一年的获得者,是海浦本地的一个老师傅,抽到的是海鲈鱼,霜降过后的海鲈鱼虽然能吃,味道终究差了不少。 他看似就做了道简单的煎鱼,表面金灿灿,但鱼腹鼓鼓,香气诱人,掰开一瞧,其实鱼肚子?里,藏着一点腊肉、虾米、马蹄和虾皮,连海鲈鱼都变得有滋有味起来。 这些都是王逢年说的,何老师傅不好过来,他去打?探的。 他把近十年获得金勺子?的人,抽的什么食材,做的什么菜,全?都套出来,写在纸上给了江盈知。 这个确实很有用,因为?可以知道,食行出的签子?是有多?么不可琢磨,从鱼皮、鱼唇、鱼尾巴、鱼鳞,到鱼肚、鱼肠、鱼白、鱼脑全?都不放过。 还包括望潮,这种过了重阳节就开始靠吃自己手脚的海鲜,肉质完全?老了,想把它做好吃,得费很大劲。 以及盐味重,苦气大的鱼鲞,以及不怎么用来做菜的石花菜、海芥菜(裙带菜),还有小海鲜,跟大拇指头大的螃蟹,压得很扁和纸一样的虾皮等等。 这些是分开装的,江盈知可以概括一下三?个签盒,一个不咋样,一个正常,一个极度不正常。 所以这种比赛最难估摸,每个人都有可能在不正常的那?里面翻车,而最终评判,这道菜是占比最高的,因为?有衙门官员等人品尝。 江盈知不算紧张,她有着满满的兴趣和挑战感,这种完全?靠实力?的比赛,她最喜欢。 吃鱼宴那?个名头虽然好,总还欠缺了点什么。 她不紧张,可是其他人都替她紧张,毕竟虽然得到了帖子?,但她的胜算并不高。 上次吃鱼宴,那?些大师傅虽然厉害,可终究都在海浦本地比较多?,手艺有学到外面的皮毛,但终归保留着海浦本地菜式多?。 但食行的人,有不少都是在外头游历过的,不乏在临安、明府、宁城这些大酒楼里做活的,甚至有从宫里出来的御厨后代,虽然隔了几代,但是也有幸被教导传授,手艺还真不一般。 什么羊方藏鱼、虾鱼肚儿羹等等,出招是别具一格。 食行里也有人尤爱酸和辣,会做一手好菜,比如椒香黄鱼块、豆豉鳝鱼片、炝锅鱼、麻辣肥肠鱼。 闽粤两地的菜肴,自然也有几人会的,江盈知就曾吃过两个人做的,一道生淋鱼,一道蟹粥,状似普通,实则简单见功底。 想要其他菜式出其不意,别人有人可以做,江盈知自己也明白,想要赢很难。 她当然想赢,所以便在这十日内,把四时鲜的生意交给两位师傅和几个帮工,自己也照着往前写的签子,开始抽签练菜。 她有太多?忠实的食客,每个人能很乐意告诉她吃后的感觉,像是胖师傅这种还算能品鉴的,也一天?不落过来,新丰楼大师傅也来几次,说了几道别致的处理方法。 小梅则不声不响,花大价钱找别人买了本食谱,还是别人家珍藏的,她说:“我瞧过了,这些菜要是能做出来,阿姐你指定赢。” 江盈知翻开后就笑,“我会好好看的。” 其实这本菜谱半点用都没 有,因为?它上面写的那?些山珍海味,江盈知上哪去找啊,压根就找不出来。 王逢年倒是每日掐着空过来,每次都会带不少吃食,涵盖了她们一伙人的晚饭。 周巧女私底下还说他真是个败家子?,江盈知说:“太难听了,请叫他散财童子?。” 日子?就这样平滑的往前移,从霜降的白霜茫茫,到十日后的艳阳高照。 江盈知在众人的种种鼓劲里,一个人走进了食行里,比赛就是在那?比的,那?里锅灶多?。 她看见了很多?熟面孔,扎堆聚在一起说话,大家相互寒暄,江盈知含笑说:“还是得靠大家手下留情?了。” “哪里哪里,”年轻厨子?立马说,“你手艺很不错。” 另一个御厨后代哼了声,扶正自己的帽子?,“先瞧瞧再说,别相互吹捧了,我可听说,今年可是又加了不少新奇东西,别到时候做不出来一点,砸的招牌不保。” 这话明显就是刺江盈知的,他这个人也不是一次两次这么说话难听了。 “那?就各凭本事,瞧瞧看了,”江盈知哼了声,转身?就走。 那?人还在后头说:“吃鱼宴终究是次了点,大伙都没下场比,还凭本事,哼。” 任凭他跳得再高,也没人附和他,毕竟其他人都跟江盈知关系不错。 漫长的等待里,江盈知搓着自己的手,旁边的瘦高个一直在跺脚,又紧张又冷得发?抖,直说自己今日穿少了。 也就是在他越来越急促的等待里,才有小吏抱着两个大号签筒来,第一个先抽几号,再依次排序来抽食材。 江盈知运气很一般,她抽到了三?十,总共也就三?十三?个人,倒是那?个御厨后代运气不错,第五个。 抽号次大家尚且能保持平静,但是抽食材后,院子?里开始了高高低低的讨论,倒是没有太激动。 因为?今天?的食材虽然一般,倒不是不能做。 比如那?个御厨后代,抽到了滑皮虾,外壳光滑均匀,比一般的对虾要好。 年轻厨子?抽到了青口贝,看小吏端上来的一大盆青口,肉质都很新鲜,而且个头也大。 擅长酸辣菜的大姐抽到的食材是对虾,虽然个头不算特别大,不过这个时候正是对虾肥美的时候,喜的人在那?乐。 其他人抽到的也都挺好,若鳎、大黄鱼、牡蛎、皮皮虾等,江盈知看着自己手上的签子?,也是虾,是个头不大的鹰爪虾。 也就是在这一场三?十三?的比赛里,有十个人都是虾,剩下十个是小海鲜,还有十三?个全?是鱼。 江盈知开始琢磨着虾的做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随着小吏重重地敲锣打?鼓,今日的比赛便开始了。 江盈知长呼了口气,望向对面的长蜡烛,点完算一个时辰,要在这一个时辰里,把东西给做出来。 每个灶台位,都有着隔板,配一个烧火婆子?和小吏,不允许说话。 哪怕不说话,可江盈知都闻到了香味,她对面的大姐在剁辣椒,那?味道又辣又辛香。 她旁边的大哥甩着刀,在磨刀石上蹭了几下,用水淋了下,捉起还活着的鱼,利落划下两刀。 鱼头一刀,鱼尾一刀,鱼还活着又放回水里,鱼挣扎间血水往外流。 看似十足血腥又毫无慈悲心,但这却是老道的厨子?才明白,想要做鱼生,想要鱼肉鲜甜,鱼片鲜甜,放血是第一步。 那?大哥挥刀似有影,刷刷几下,薄鱼肉便片了下来,薄如蝉翼,半点没破。 江盈知收回视线,感慨于他的技法,这鱼肉比她片得好,她都已经能想象到入嘴的弹和鲜,像糯米纸一样沾到舌头就化?开。 又感慨于他的别出心裁,大冷天?的叫人家吃鱼生,说不准还真有好这口的,毕竟他确确实实突出了鱼肉的口感。 她另一边那?个大厨,手法很老道,自己用小鲫鱼熬成浓汁,再把那?汁倒进豉油里,顿时香飘整个灶房,双倍的鲜。 他再把这个倒在剖好的鱼上,上锅蒸,蒸出来的鱼是用其他调料都难以匹及的。 江盈知在剥虾的时候,估摸了下她周边人的手艺,有点压力?的同时,也有了动力?。 她开始做蓑衣虾球,这道菜只用鸡蛋和虾仁,做法看似简单,只需要先腌虾仁,再把蛋液搅好,往里面倒上水淀粉和盐,搅成糊状。 虾仁过蛋液再下油锅。 可是要把鸡蛋液炸的薄,蓬松,弧度要好看,挂在虾仁身?上,一层层淡黄色叠开,像是紧凑的花瓣。 勾丝、拔丝,装盘,最后成型,江盈知做的一气呵成,这菜讲究的是卖相好看,口感酥脆咸鲜。 不过江盈知觉得这道菜欠佳,主要食材限制得多?,肉一点不能用,她会的夹心虾糕必须要猪肉和虾混合才好吃,椒盐虾仁阻碍了虾的味道,红梅虾朵没有红梅椒,松子?虾仁没有松子?和枸杞,虾丸太普通,干锅大虾卖相不好。 所以她在等蜡烛燃完前,把自己的菜做好了,跑去另一头的食材摆放区,把里头给的食材,挨个给记了下来。 辣椒、醋、鱼酱、豉油、豆瓣酱这些都有,甚至还有胡椒,至于食材就要寡淡的多?,鸡鸭蛋、各色面粉、各种米,还有就是蔬菜和鱼,以及她不会用的水果。 她默默盘算着,而在她出神的时候,小吏敲着锣过来,“收菜了,收菜了,没做好也不许动了。” 每个灶台边的小吏拿过长方盘,把每样四盘的菜端走,送到早就等候在那?的食客同行们。 每八人一个长桌,总共有九桌,每三?桌吃相同十一个人的菜式,而上席的几位最高评委,则有三?十三?份,每样都得尝过。 这些菜卖相都很不错,管食行的老行长说:“今年的也是各有千秋啊,这道石榴虾,味道虽然一般,可胜在新奇。” 这道石榴虾确实新奇,割了上面的一层,留下完整的石榴壳,把小虾腌制后,挂了薄浆,再塞到石榴壳里,混着石榴籽,上锅蒸熟。 蒸出来的味道一般,没有保持好酸味与虾味的平衡,不过确实让人耳目一新。 镇长说:“这碗虾汤面也不错。” 煮出来红彤彤的,因为?用虾捣成了虾泥,混合面粉,再手擀面条成了一碗红汤面,大冷天?吃着又暖和又鲜。 蓑衣虾球也被夸了几句,不过后面就被略过了,味道好,卖相好,但是大家都觉得欠缺点东西。 而今日得票最多?的,倒不是那?个鼻孔里看人的御厨,而是另一个默默不起眼的老师傅。 他做的是改良版的山海兜,本来山海兜是用绿豆面做外皮,他改用虾泥来做外皮,里面包笋和雪菜,还有完整的大虾,味道好又让人带着能吃到什么的心情?,拔高了期待感,虾味浓郁,又捏的特别讨巧,像是个小福袋。 江盈知输得心服口服,她真诚地跟老师傅道喜,老人家说:“哪有,我这就是讨个巧。” 在大家的恭维声,道喜声里,江盈知慢慢走出了食行的大门。 让她惊讶的是,送她来的一伙人,周巧女、小梅、王逢年、陈强胜都在门口等她。 江盈知身?上都是油烟味,她等着散散味,心软但嘴硬,“等我干什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不如在食铺里烤着火等我。” “哪里等得住,小满啊,”周巧女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这胜败啊,是人生常有的事情?是不是。” “对啊,就像顺子?老找别人打?架,别人把他打?趴下了,他依旧能站起来,再去讨打?,”陈强胜笨拙地安慰江盈知,“这也不是挺厉害的。” 小梅只顾用自己的手搓着她的手说:“天?冷了,手都冻僵了。” 王逢年看了眼,他说:“输一场而已,你还可以赢。” 当然赢不了也没关系,金勺子?而已,他也能给。 江盈知倒没有太失望,只是有点小小的失落,不过在大家努力?的安慰下,大餐的抚慰中,深度复盘后。 她雄赳赳气昂昂,准备第二日的比赛。 有了第一日的轻车熟路,她开始抽号次,这次可以,往前了许多?,是七号,她后面是那?个御厨后代。 跟她又抽到了一样的东西,只不过江盈知是黄鱼肚,他是 米鱼肚,其他人这次抽的也很正常,鱼虾蟹类,反正都不错。 她这次没有关注别人,哪怕对面那?个大姐在做酸辣干鱼仔,那?股酸辣的香气一直往她鼻子?里钻,又或者是她旁边换了那?个御厨后人,各种工具和花样都很多?,她也只管自己手上的东西。 江盈知这次做的菜很麻烦,叫作绣球鱼肚。 她已经摸清了食材,取东西的时候也很利索,一壶清油、葱姜、荸荠、干贝、小白菜,还有一盆虾。 先把发?好的鱼肚,切断后再浸到油里,让它再短暂地油发?,到慢慢鼓起,再换开水泡,让它再次胀开,直到达成江盈知想要的厚度。 今天?做菜的时间加长了点,大概两个时辰,所以她才有充足的时间来做。 等着鱼肚再次发?好的时候,江盈知把干贝搓成了丝,荸荠切丁,葱姜拍扁,虾快速去头去壳,剁成虾茸。 锅里的水沸腾,她取出鱼肚下锅熬,熬的时间慢慢处理其他食材。 最后,她把鱼肚扯成丝,用干贝丝一块,还有后加的胡萝卜丝,本来应该用火腿的,不能用,她只好退而求其次。 然后抹了虾茸慢慢把丝沾成了小绣球的样子?,上面再点上荸荠。 为?了突出鱼肚,鱼肚丝大,而其他丝小,而且上锅蒸熟的时候,浇的汤是鱼肚汤。 所以这盘小白菜垫在上面,而白黄橙三?色的绣球摆在其间,江盈知还用胡萝卜雕了几个镂空的绣球,这真是色香味俱全?。 反正她做的时候,可把旁边几个小吏都看得目瞪口呆,这昨日到今日的菜,简直跟平地蹬到二楼一样。 江盈知自己做好了,这才有心思分神看了眼旁边,默默睁大眼,旁边御厨后人做的还真是道名菜,蟹黄鱼肚。 他用的是水发?鱼肚直接下锅煮,切成大小适中的片,葱姜炒香蟹黄,鱼肚、冬笋、冬菇下锅煮熟,勾芡,再到装盘。 别看步骤不多?,但是光蒸蟹,拆出蟹黄,把蟹黄熬的如同融化?的黄油一般,不见丝毫水多?后褪成淡黄色,又要保证发?好的鱼肚,脆韧吸味。 装盘则要突出黄白两色,确保卖相是否好,勾芡要做到位,不然那?种感觉就是稀,而不是自然的稠。 江盈知光是闻味道,就知道他所言不虚,真有点底子?,她都不能保证,她的绣球鱼肚碰上蟹黄鱼肚,到底谁能获胜。 而且今日大家做的都是大菜,一个个使出了看家本事,下的重工,要抢夺这个第一。 什么二龙戏珠、鸳鸯鱼卷、香糟鲈鱼球、芙蓉鱼排、凤尾虾,雪花蟹汁等等。 等到小吏来端菜,灶房里仍旧只有锅碗瓢盆的声音,大家都还在琢磨别人的菜式。 直到有人张口说话,其他人才像活了一样,跺跺脚,哈哈气,相互吹捧。 “啊呀,我看到你那?个凤尾虾做得实在漂亮,浇的汁我可没闻到过。” “不及你,那?个什么蟹汁,我知道的,你肯定不错。” 全?都在拍别人马屁,又猜测,“这把我倒是猜不出来了,小方那?个蟹黄鱼肚做的可真好,我就光闻他那?边的味了,说不准今日他能得头名呢。” 边上有人附和,御厨后人高高昂起下巴,然后说:“你真是抬举我了,旁边江小满也做的鱼肚,说不准还是她更?厉害点。” “我赌今日她是头名。” 颇为?阴阳怪气的语气,尤其加上昨日江盈知的蓑衣虾仁,只有第十三?名的份上,显得格外刺耳,其他人哈哈干笑几声。 还不等江盈知反驳,门外报信的小吏满面笑容地跑过来,为?了表示郑重,他还拿了个卷轴,慢慢摊开。 在众人期待和瞩目中,声音洪亮地喊,“今日获得头名的是” 他喘了口气,众人的心高高提起,这次的结果比昨天?的还让人激动,要还是那?老师傅的话,压根就不用比了。 但他们都迫切地希望是自己,殷切的目光如同火焰一般,灼灼地落在小吏身?上,期盼他赶紧公布一个答案。 小吏又吸足了气,把这个答案喊得特别响亮,确保能够传到每个人的耳里,“今日头名是四时鲜食铺,江小满!” 一众的沉默,都在默默地震惊,啊,不是,昨日还在十名开外的,怎么一下跃到了第一,但他们知道,这个结果肯定是公平公正的。 每个票数后面,都列着详细的投票数。 那?御厨后人面色刷白,江盈知微笑,“借你吉言哦,你的嘴巴真的跟开了光一样。” 那?御厨后人转身?就走,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他已经在心里扇了自己几百个嘴巴了。 估计这一晚上要说上几百遍,他明日能得头名了。 江盈知还真没有想到自己能得头名,不过后来她知道了,本来就是一群人在蟹黄鱼肚、绣球鱼肚和蟹卷里犹疑不定。 但是她的绣球鱼肚巧思太过,最后大家倒戈,选了她这个菜。 江盈知虽然喜悦,但她知道外头等候她的人,比她更?欢喜。 所以她保持着相对冷静的表情?,迎接她的是一张张笑脸,还有一声声,小满我就知道你可以,她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走走,回去吃涮羊肉去。” 今夜梦里都是涮羊肉的味道。 到了第三?日,连江盈知都忍不住紧张起来了,因为?终于到了超级不正常的题目。 这一场比的就是厨子?的手艺,能不能在这种烂食材里,依旧可以脱颖而出。 没看到连这群吃客都来看热闹了吗?就知道这些食材,没一个正常的。 第一个就开门红。 “啊啊啊,我不喜欢海螺啊,我压根就不吃这玩意的,”来自海螺重度嫌弃者的呐喊,“而且你说,你们说,现在哪里还有海螺好吃的,有肉吗,有肉吗?” 清明螺,赛肥鹅,但现在距离清明,正着数过去了七八个月,反着数还有五六个月,这海螺能好吃就见鬼了。 食行沉稳老大哥,刀功和炖煮最擅长,他甩了甩自己的签子?,“我的,呵,泽鱼鲓头,按老头子?准备的,那?肯定是最小的,就手指粗的,齁咸的那?种,这能做个啥?” “哈,你这个都还好了,我的,”另一个手艺出众的大哥深呼一口气,“是三?眼蟹。” 还没有抽到的江盈知都瞧了他一眼,三?眼蟹虽然也是螃蟹,但是排不上名,只能叫作杂蟹。 吃的人不多?,因为?它肉特别散,而且水分很多?,不管是蒸还是煮,谁都不愿意吃一副空壳架子?,吃蟹不吃肉,没有膏又没有黄,难道吃壳。 另外个老大姐拍手笑了声,笑声疑似疯魔,“来了,食行每年必来的,老到把牙磕掉的望潮。” 她把签子?扔回去,不甘心地嘀咕,“我得去拜拜海神。” “老天?,这望潮我把它掼死了,掼碎了,它也依旧是那?个味道啊!有没有人管管食行,别每年都出这个幺蛾子?了成不成。” 就在这样的呐喊声里,江盈知开始抽签,她屏着一口气,缓缓将视线下移,顿住,愣住,僵住。 作为?昨日头名,她的一举一动在今日颇受关注,就有一堆人凑上来看她的签子?,有个大姐念出了声,“黄、呼、鱼” 随着她最后一个鱼字落地,原本还撸起袖子?,跳脚叫嚣着要找食行算账的,在那?里大吵大嚷的,全?都偃旗息鼓。 没办法,太惨了,这手气太背了。 黄呼鱼,别看名字去掉个呼字,就是黄鱼了,它跟大小黄鱼半点不沾边。 它是鳐鱼一族的,身?子?扁,样子?长得跟魔鬼鱼差不多?,难看不说,还拖着个猪尾巴。 如果说难看还好,那?么跟蜜蜂一样的尾刺,会蜇人,能够让人中毒而死,都不算是它致命的缺点的话。 那?么,它死后有股浓重腥气,好似尿骚味,熏得人恶心,才是罪大恶极的缺点。 就是因为?死后越久,味道越重,而且压根处理不好,所以大家对它简直避之不及。 有人喊,“食行终于疯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是把这该死的黄呼鱼给加上了!” “啊啊啊,我不想闻那?个味道啊,救命!” “小满,你,哎,”有个姑娘同情?地拍拍她,“没事的,大 不了再来一局。” 江盈知还处于大脑飞速运转中,这黄呼鱼她处理得不多?,因为?她也嫌弃这个味道啊,真的很恶心。 但是她又是那?种极度不服输的人,她要做! “把鱼抬过来我闻闻,”她说得豪气。 等鱼抬了过来,周围其他人都开始哕了,她也没忍住,在心里呐喊,啊啊啊她要吐了。 最后她包着头,塞着鼻子?开始处理,其实黄呼鱼新鲜的时候还好,这个放了一晚上,味道就开始发?酵了。 要去除它的异味,就是拿滚水浇,把它底部那?根尾刺全?砍掉,当然这个过程,看其他人皱巴巴的脸就知道了。 弥漫着让人无法呼吸的味道,想吐又吐不出。 不过渐渐的,那?股味道随之飘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白菜帮子?的清新味道。 江盈知炖起了鱼羹,黄呼鱼虽然味道恶心,不过肉确实不错,拆皮去骨做鱼羹,尤其是放了白菜,霜降后的白菜很甜,能中和鱼肉的不足,她在炖鱼的时候,还放了豆腐吸味,再把豆腐给捞出来。 这样一份有着香味的鱼羹,要不是大家都是亲眼看着她做的,估计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换了一条鱼。 当然要是有人这么问的话,江盈知会把手放到他们鼻子?底下,多?闻闻。 如果时间充裕,食材足够的话,她会把用毛豆或者干菜来炖,至少能把黄呼鱼的味道给吊出来。 而其他人,也是鼓足了劲去比的,拿到鱼皮的,挂一层面糊,做成酸辣鱼皮,至少保证了它的口感和滋味。 而海螺,虽然螺肉难吃,不过剪碎,酱汁多?浇一点,用壳来当容器,鸡蛋液摊平垫底,也是一道能看得过去的菜。 三?眼蟹固然水多?,只有一副空壳架子?,不过做的时候,保住了里头的水分,让壳变软,吃起来外头脆糊,里头一汪鲜汁。 有人抽到的鱼骨,即使涨发?后依旧不如意,不是正常鱼骨那?种有光泽的,柔软的,哪怕质地较差,却别出心裁,用了糖和银杏仁去熬的。 鱼骨胶多?,炖出来胶质多?,显得极为?透明,撒的芝麻,浮在上面,让这显得更?加剔透。 这最后一场,大家也是各显神通,哪怕开头嘴上抱怨得很起劲,夸张尽显,让人放松警惕,实则从抽到食材开始,大家就已经开始飞快琢磨起东西来了。 食材不行,那?就从雕花、摆盘、勾芡、味道来入手,腥气重的,不惜用各种鲜料来熬汤,以盖住这个味道,样子?难看的,那?就雕只凤凰出来,让它成为?陪衬。 这一局,江盈知很坦然,至少她做到了自己能做到最好的,没有放弃,哪怕输了,她也认了。 当然这一局,大家品鉴起菜来,也是格外细致,只有吃完,投出票来,旁边小吏才会告诉相应的食材。 “唔,这个螃蟹还成,水头很足啊,挂糊挂得也不错,一咬一包水,蘸这个酸梅酱,确实别出心裁,我投这个一票。” “哎,那?个雕小凤凰的,确实很吸引人,一尝东西,不知道是什么肉,味道欠佳了点。” “我倒是比较喜欢这道,”有人点了点望潮,“虽然老了些,不过这样烧,倒是把韧劲全?给烧了出来。” 这些菜各有各突出的点,大家也很难选,不过到了鱼羹上,倒是突然没了说话声,开始细细品尝。 该怎么形容黄呼鱼的味道,去除掉那?些难闻的腥气后,它的肉质是很独特的,那?种紧实的口感。 最为?特别的是,黄呼鱼最外层的那?条裙边,全?是软骨,这种裙边熬出来的,犹如上好的燕窝那?种胶质口感,鲜和糯,它占了两样。 当在鱼羹里的时候,乍然尝到是会让人惊喜的,忍不住细细品味,连尝过各种上好食材的酒楼师傅,也没忍住,再舀了一勺,放到嘴里,琢磨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如此?一勺又一勺,鱼羹便很快见了底,而其他菜式,仍旧还剩着不少。 几乎尝过鱼羹里这种胶糯的裙边,都把票投给了它,并且有人嚷着,“快点公布下,这到底是用什么鱼做的?肯定不是啥好鱼,我刚吃的时候,真的是抓心挠肺地想知道。” 小吏在这些人无比期待的眼神里,吐出一个让谁也没有想到的词,那?就是,“黄呼鱼。” 这个词一出,曾经被黄呼鱼味道熏晕过的人,皆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作为?靠海吃海的人来说,怎么可能在面对新奇事物的时候,没有征服它的好奇心,但是黄呼鱼实在是让人毫无欲望。 有收拾它的工夫,不如多?做几道菜。 大家不可置信的时候,又揣测,“这到底是谁的手笔,难不成是那?个方家传人?” “哎,肯定是李老师傅啊,他那?手艺不用说的,一等一的好,能做出这样的东西来,也不为?稀奇,我们跟他的差距还大得很呢。” 另一个酒楼的师傅说:“要我就猜,估计是陈大厨,别看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手艺全?都藏着呢,这会儿才显现出来,实在是高,我等佩服。” 而在大家热烈讨论的时候,反正也没有讨论出个结果,全?又围在小吏旁边,积极追问。 小吏无情?地打?破了他们的结果,语气激昂地公布了,“做这道菜的,是来自四时鲜的江师傅。” 从一众的“啊?”“哈?”“什么?”“我不相信,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到后面,“哎,这年头,后浪可真比前浪强啊。” “四时鲜,我还以为?小姑娘也就烧烧旁的菜能过的去,没想到啊,是我眼拙了!” “她家那?个蟹黄汤包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马后炮少来,刚才你还说的是老方后人。” 不管他们讨论得如何激烈,比赛结果已经成了定局,毕竟只有鱼羹是全?部被吃完了。 最后这一场比赛,毫无疑问。 小吏面朝众人报信,“恭喜,四时鲜的江小满师傅,获得了最多?的票数,总共是六十三?票。” 要知道,这在场的也就是七十二个人,她能获得六十三?票。 实在叫人哗然,又格外心服口服。 江盈知内心充满了茫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在大家看来,又多?了一层世外高人的安定如山。 老行长捧着金勺子?过来,当着所有同行,所有参赛者的面说:“我们每年都有这么个传统,拿这些看似不怎样的东西来比。” “虽说比的就是处理食材,但其实是想看看,大家能不能把东西给做好,有没有这份心,手艺如何。” 他简短说了几句,然后当着大家的面铿锵有力?地说:“我宣布,今年这把金勺子?,归江小满所有!” 在众目睽睽中,江盈知郑重接过勺子?,很沉很重,金灿灿的,她想咬一口。 老行长说:““江小满,实至名归!”” 底下有人喊,“实至名归!” 随着呼声慢慢变大,大家的语气也变得真诚很多?,不再是吃鱼宴的时候,她获得做鱼第一鲜牌匾时的反复否定,和极度不认可。 她已经确实凭本事,靠实力?,走到了一众同行的前头。 迎来的不是嘘声,而是掌声,认可她确实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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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金手指无敌阎王叫你三更死,谁能留人到五更!你当我叶飞扬是摆设?望闻问切断生死,神针古方定乾坤。无常见了也回头,生死簿上了凡尘。...
玄学抓鬼算命沙雕爽文师父去世后,玄学天才林溪下山摆摊算命,边挣钱边找未婚夫。大师,我儿子的真命天女何时出现?林溪真命天女没有,真命天子倒是有。大师,我最近总梦到鬼,求你灭了他。林溪鬼是你父亲,你上错坟了,他叫你去认坟头。大师,我母亲失踪二十多年了。林溪你母亲被你父亲杀害,埋尸后院。傅氏集团掌权人向来不近女色,竟然和一个小神棍闪婚了。所有人天天猜傅总什么时候离婚。等啊等啊画风逐渐不对劲。顶流明星哭着喊小神棍救命!各路大佬重金求见小神棍一面。甚至,国家的人也来找她合作。众人赶紧抢名额,大师,我也要算一卦。某天,林溪照常去摆摊。傅京尧将她抵在墙角,老婆,给我算一卦。林溪冷漠脸,工作时间,只谈钱不谈感情。傅京尧掏出所有卡,我的钱全是你的。林溪两眼放光,你想算什么?男人黑眸幽深,语气透着委屈,老婆,我们什么时候过新婚之夜?林溪男人搂住她的腰,嗓音暗哑,不说话?那就今晚过。(天才玄学大佬vs超有钱宠妻霸总,先婚后爱,主剧情,穿插多个玄学小故事)...
当自身修炼带来的任何副作用,都由自己的敌人承担,那是一种什么体验?于是乎,刘顺义开始疯狂的修炼禁术,修炼氪命的绝招。甚至开始疯狂的修炼透支根基的功法。一是求快速提升实力,二是这些东西很强,三是,反正一切的代价和负面效果,都是敌人承担。不仅如此,还能借敌人的修炼天赋修炼。什么,你说你要与我为敌?还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那我可就兴奋了!等等我的敌人,我还没有修炼成这个烧血的技能,你不能死!...
(不好看吃屎)曾经被俱乐部抢购的顶级机娘,如今却被丢在回炉场里无人问津。就算倒贴也没有车手愿意契约,只能绝望地等待回炉。只因她直线加速无敌,却很难转向,被誉为‘杀人赛车’。苏年来自地球的顶级赛车手赛道皇帝。本想在这个赛车技术落后,全靠机娘性能支撑的世界大放异彩,却被俱乐部分配的机娘背叛。带着不屑和怒火,...
足球系统经营教练球员布局五大联赛什么?未来的囚员国足教练在我的球队?弄走弄走,这种人,不能留!什么?足协有规定,不能自由交易球员?哪来的奇葩规定,去他的吧!好好踢个足球怎么这么难!1998年,龙国足球还是亚洲一流。24年后,龙国足球人见人欺,假球黑哨不断,整个足球体系即将崩坏。秦风怒了!我绝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我,要翻了龙国足坛的天!...
作为满级炼丹师,丹药当饭吃不过分吧?为了防身,武道无敌很合理好吧!年度爆款无系统,天才流,无敌文,群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