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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怕我不恨你?你杀我阿父,杀我丈夫,还害了我的妹妹,还差点把女儿推火坑里头去!……」她喃喃地骂他,恨意在胸口一拱一拱的,却慢慢地从口里弥散走了。他们裸裎相对,才有少见的诚实。刘义隆抱紧着她,随着她的骂声,亦喃喃地道歉。直到她的哭声止息了,两个人陷入了一阵毫不奇怪的内心平静中。
作者有话要说: (1)这里的时间勿考据,包括以后的,自己知道是错的,小说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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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丶今我来思
潘淑妃在显阳殿里,嘤咛着哭泣。刘浚一脸不耐烦地陪着这位名义上的母亲,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喝道:「阿母,你但知道问我,我知道的又比你多多少?你怎么不向阿父打听打听,究竟是谁出卖了刘劭和我?」他恨恨道:「还嫌我说得晚!我如今自己绞在里头脱不了身,自己头大都来不及,若是那时早早地把自己出首了,你以为太子之位就是我的了?指不定怎么糟糕呢!」
潘纫佩被儿子说得气不过,怒道:「老不死的对我早有了戒心,平时朝廷里的事他就不怎么肯对我说的,现在我再吹枕头风又有什么用?——再说,我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刘浚冷笑道,「为了我能够登上帝位,可以奉阿母做皇太后吧?」
潘纫佩愣了愣神,觉得儿子的反问实在问得不对劲,难道他当了皇帝,不封自己做太后?不过两个人都在气头上,说过头话也是难免,潘纫佩狠狠喘了几口气,见儿子横眉立目的模样,只能自己先服输,软下来说:「虎头!我们是母子,若是不能够同心同德,怎么一致对外?你现在怎么总似跟我生了二心似的?难道我会不为你好?我这辈子,心心念念盼的也就是你能够出息。更何况……」
她谆谆地说了一半,突然门口的黄门匆匆在帘外道:「娘娘,大王,陛下那里传来旨意,马上要到显阳殿来!」
刘义隆来得比他们母子俩想像的还要快,两个人连词儿都没有对好,皇帝的肩辇已经到了。刘义隆黑沉着一张脸看着他们俩慌乱地行礼问安,随意点了下头,也不叫起身免礼,自顾自坐在了显阳殿正中的坐榻上。
他乜了潘纫佩一眼,却先问儿子话:「刘浚,严道育的事儿,你一五一十说给朕听,有一句不实在话,你看朕舍不舍得要你的脑袋!」
刘浚额头上立刻出汗,跪伏着磕了好几个头才回话道:「严道育是东阳公主府里养的天师……」他觉察不对,改口道:「不对……女巫,是个女巫。太子笃信她有通天的法术,想……想借她的法术害父皇您。」
潘纫佩忙接茬道:「可不是!虎头原本怕查得不切实,所以想知道详细了再把太子的恶行禀报给陛下呢!」
「不用你插嘴!待会儿有问你的话!」刘义隆呵斥道,又问刘浚,「你真个只是探查?」
「是!」刘浚是煮熟的鸭子——嘴倒硬得很,「所知不确,想好好查明白了。」
刘义隆冷笑了两声,问:「那么,你和刘劭来往那么多的书信,倒像是查得挺明白的嘛!」他随口念道:「譬如:『弟曾美言家下奴子数人入府库,未料其贪迹彰明,若彼人知,则必叱责否罚,弟欲令过不上闻,还请天师做法相救』;又如:『南第早殁,严及王当早作处置,殿下适言彼人尸位日久,可知天师能通达天意,早收彼人性命否?弟恭候兄早膺帝位,愿以手足侍奉!』……」刘义隆念着念着,脸色变得青白过平日三分,唯有两颧出现了异样的红色,他手指叩了叩坐榻的乌木边框,咬牙道:「『南第』自然是东阳公主,『严』是严道育,『王』是王鹦鹉,『彼人』便是朕了吧?」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你如此盼着朕死么?!」
潘纫佩尚未完全听懂这些文绉绉的词,但见儿子脸色煞白,而刘义隆骤然爆发,也吓得不轻,怒斥刘浚道:「你疯了!虽是假装与太子交好,也不该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吧?!」
刘义隆冷笑道:「他没疯,疯魔的是你!你还当你养的好儿子是个大孝子丶大忠臣,却不知他早把礼义廉耻忘到脑后头去了!你也是好样的!严道育埋在含章殿下的玉人,是你批准的吧?——否则还有谁有那样的能耐?」
潘纫佩几乎傻了,结结巴巴半日才道:「妾没有……妾这么做,又为了什么呢?」
刘义隆看着她可怜兮兮的脸,想着她以往的愚蠢和娇俏,连在一起便觉得生不起气,他撇过脸,摇着头道:「你是个蠢货,虎头则不仅愚蠢,而且还一肚子野心!刘劭想我死了,能登临帝位享荣华富贵,你和刘浚图什么?羼和这样的事?依附这样个人?你们母子有我,尚能保现世平安,若一日无我——」他看了看哭得梨花带雨的潘纫佩:「你还想在刘劭南面之后在他手下讨生活?」
潘纫佩察言观色还是灵的,见这话出来,就知刘义隆的心又软了三分,不由哭得更加哀戚:「陛下!陛下!我和虎头哪里不知道陛下于我们的重要性!只是不知何人陷害,竟把这样一个屎盆子扣脑袋上来了!我和虎头原是出自一片好心,没料到办下了坏事。陛下若要责罚,请不要责罚虎头,责罚我便了!」
刘浚身体伏得低低的,垂着脑袋任谁也看不清表情。潘纫佩的话他若寻常听见倒也会有些感动,可是想着燕雀湖边那个一脸褶子的妇人——夏氏阿寿比潘纫佩还小上几岁,却被艰难的生活和无尽的怀念折磨得苍老憔悴。那日他逃也似的回了王府,可是亲娘的那张脸却噩梦般一直在夜晚出现。他恨身边这个女人,她假借「母亲」之名,只怕也不过是利用他而已!
这时,刘浚听见父亲冷哼的声音,才答话道:「父皇明鉴!儿臣不合依附太子,做下这样悖逆的事情,却并不是出自本心。以后儿臣定当洗心革面,请父皇饶恕儿臣这次吧!」
潘纫佩又悲伤又害怕,膝行到刘浚身边,伏在他的背上哭泣道:「陛下!妾只这一个儿子!他就是妾的命啊!你饶他一次吧!他日后再也不敢了!」
刘浚觉得恶心得难受,又不敢乱动,只好蜷缩着躲避,却不料他越缩紧,潘纫佩越抱他抱得牢。倒是刘义隆,终于生出些不忍来,叹口气道:「这次的事朕压住了,你给朕监视太子,有什么情况立刻来报。若再有勾结巫蛊的事,你就不要想活命了!」
刘义隆怒气冲冲走了,潘纫佩这才略略松了一口气,她捶了刘浚的背两下,怒骂道:「你怎么回事,和刘劭那小杂种走得那么近?我帮你铺了那么好的一条路,你依附他做什么?他当了皇帝,心里头还能有你?」
刘浚不屑与她争辩,一闪身躲开她的拳头,冷冷一笑,起身振衣,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他只能信自己的感觉,馀外无人可以笃信——包括这所谓的「亲娘」。
摊上这么个不听话的儿子,潘纫佩心里也悲哀。想着好在那时没能及时杀掉谢兰仪,自己还有个出主意的人,她决定忘记自己以前起过的杀念,没事人一样坐着宫中的小车,前往滋畹苑拜访。
谢兰仪木着脸听潘纫佩倒了半天的苦水,临了却在她眼巴巴问计时冷冷淡淡说:「我如今是个在外的妃子,能帮上什么忙?陛下既然对太子起疑,就让他疑好了。太子大逆不道,迟早会叫陛下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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