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柔佳出塞前夕,鲜卑王子终于是耐不住性子亲自到长华来了。但他知道楚国的规矩,只在柔佳房间外不伦不类地作揖,并未进门。
看到窗边一道削瘦的剪影,王子艾力达朝着剪影探寻地伸长脖子,倒叫柔佳有些不好意思,躲开了。艾力达“嘿嘿”一笑,对着随行的朋友赞亚比划着那瘦小的剪影,“瞧着还没羊壮实。”
赞亚没搭腔,只催着艾力达回驿馆。
艾力达被赞亚推着往外走,他回过头想再看一看那道剪影,只看到了素色的窗纱。
天色熹微,柔佳由宫人叫起安置到梳妆台前,给柔佳换上大婚的衣裳,层层叠叠的红衣裹住柔佳纤纤倩影,头发混着系着红珊瑚、绿松石的珠链编成小辫子,大半头发挽起,簪着两支嵌着蜜蜡的长木簪,额心垂下一块鸽子蛋大的红宝石,随后带上艾力达一大早送过来的亲手编织的花环。
许是为了安慰柔佳,新配的宫人屏月给柔佳整理好花环,“驸马多有心呐,难为他三月里在这蛮荒北地找着这么多鲜花。”
柔佳没说话,只低垂着眼无声垂泪。
屏月见柔佳没听,便只扶着柔佳出了闺房,门外秦歌在等她。
秦歌披着件樱桃红的大氅,素白的毛领簇拥着她更显整个人瘦削纤细。
柔佳擦了擦眼泪,略带着一点哽咽,“怎么不进屋?”
秦歌笑了笑,“刚来。”秦歌一招手,初桃送上一件与秦歌身上一模一样的大氅,“你素来身子弱,凡素多穿些。”
秦歌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我与鲜卑公主略有些交情,我给她写了封信,让她在鲜卑多照顾。”
柔佳一一收下,一时却说不出什么。
秦歌咳了几声,“我就不多送你了,就让初桃代我送你到城门吧。”
柔佳点头,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
柔佳越过秦歌,秦歌一把抓住柔佳的手,“柔佳,”秦歌唤道,“若有什么不顺心,只管写信回来。”
一颗滚烫的泪珠落在秦歌手背,烫的秦歌一瑟缩。
艾力达早按耐不住要来看他的新娘了,进得门来,正看到两个女孩手牵着手。艾力达上上下下把秦歌看了个遍,歪头问赞亚,“那个是乌云赫珠说的秦歌吧,怎么病恹恹的,看那小身板,一阵风都能刮跑,真的能拉得动弓吗?”
“王子,楚女羞怯,你可别吓着王妃。”赞亚看到圣装打扮的柔佳,虽说被秦歌的背影挡了大半,仅露出的半张脸瞧着眼圈红红,大概是舍不得家吧。
艾力达这也注意到自己的新娘了,巴掌大的小脸,额间一颗大大的红宝石,更显小脸白皙胜雪,双颊淡淡的粉红,娇艳无匹,那大概就是楚人说的樱桃小嘴的,红艳艳的真像是樱桃一样。纤细的脖颈,赤红的衣裙,裙摆安定,只有微微的颤动,像是氤氲微雨下含露的嫩草,不似草原女儿裙摆飞扬到半空,热烈如盛放的花。
艾力达不喜欢柔佳,尽管在艾力达看来,柔佳的确是个难得的美人儿,但这样弱不禁风的美人不过是花瓶而已。艾力达心中喜欢的是像母亲和妹妹一样鲜活的女人,大口吃肉喝酒,豪放奔马在无尽草原,那才叫乐事,这般瓷娃娃一般,还是应该在江南被捧着供着。
秦歌回头也看到了艾力达,她不止一次从乌乐口中听到整个人的名字,艾力达是乌乐一母同胞的哥哥,性子粗中有细,对乌乐好的没话说。乌乐不止一次说过,要让秦歌做艾力达的王妃。
秦歌对着艾力达轻轻颔首示意,随后便轻轻咳着回房去了。
艾力达匆匆瞥了秦歌一眼,果真如乌乐所说,十分美丽,就是瞧着身体不太好,不像乌乐说的那般骁勇。艾力达不禁摇头,乌乐难得出门一趟,免不了夸大其词。
秦歌刚进了自己房间,立时瘫倒在地,吐出一口乌黑的血来。秦歌倒在血中,脸上、手上都沾了血,秦歌艰难抬起手,看着掌心殷红,突然笑出声来,秦歌又猛嗑了好一阵,门骤然推开,又马上关上。
一双手将秦歌打横抱起,淡淡的药草清香,秦歌像是溺水之人一样攥着韩济深的领口,一开口,口中就涌出一口血。
韩济深并没有听清秦歌说了什么,他将秦歌放到床上,给秦歌喂了一颗药丸,给秦歌盖好被子,正要回房取药箱,却发现袖子被秦歌攥住了。
“郡主,我去拿药箱。”韩济深解释道。
但秦歌一直紧紧攥着韩济深的衣裳,嘴唇翕动,韩济深附耳过去,听见秦歌说:
“韩济深,多谢你,我无憾了。”
秦歌说了好几遍,直到一口鲜血喷到韩济深脸上。韩济深必须马上给秦歌施针,只好将外袍脱下。
韩济深回来的时候,秦歌已经昏过去了,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件染血的蓝袍子。
韩济深给秦歌诊脉,脉象时强时弱,时快时慢,乱的让人心慌,搅得韩济深的眉头紧紧皱起。
韩济深在秦歌床边守着,直到初桃回来。
初桃一推门,看见韩济深坐在桌边,不禁慌乱,她忙把门关上,“韩先生怎么在郡主房中?”
韩济深不知怎的突然心虚起来,他蹭的站起来,眼神不知该往哪落,直到看到桌子上的药箱才期期艾艾说是秦歌昏倒了,自己才暂时照顾一下。
初桃忙到秦歌身边看秦歌的状况,衣裳脏污了大半,头上的几支簪钗规规矩矩放在枕边,身上盖着被子。
“你出去吧,我给郡主换身干净衣裳。”韩济深刚到门口,初桃又嘱托,“小心些,别叫人看见。”
韩济深轻轻“嗯”了一声,回身背起药箱,打开一道门缝,四下打量没人注意,才一溜烟回了自己房间。
孟靖康正来看秦歌,正看到韩济深进屋,不禁心生疑窦,这郎中怎么鬼鬼祟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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