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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这就是同意了。
&esp;&esp;
&esp;&esp;八十老人为了不懂事的孙男从养老之地走出,踏上了一条不知是否能再次归来的道路。
&esp;&esp;不管别人的看法,这事传到太上皇耳中的时候,倒是给太上皇带来了快乐,她足足在太极宫里笑了一整日。就在姬无拂离开新都不久,太上皇深感年老体弱,选择回到生活了一辈子的鼎都,决心在两仪殿养老。皇帝派出了亲信林听云护送太上皇,并留在太极宫内统领鼎都的卫士。
&esp;&esp;人在旅途中总会学到很多,就连太上皇也不例外,她青年登基,除了无知的幼童时代,后二十年都在和父亲昭帝多变的心思作斗争,直到禅位于女儿,她才真正迎来一段安逸如死水的生活。这称不上是一桩好事,生长在权力中心的人,猛然被褪去那层权力的金袍,着实有相当长地一段时间不能适应,但人也总是能学会宽容地对待自己。
&esp;&esp;但比起旧主太上皇,老裴相就是个非常端得住的人,她相当在乎自己的德行和声名,绝不许自己与太上皇的君臣之义受到半分玷污。这也不是缺点,至少她是个女人,这意味着她的命可能出乎意料的长,足以让她等到一个转机。
&esp;&esp;所以,年迈的老裴相带着一群身强体壮的年轻人,跋山涉水抵达福州时,见到的就是姬无拂“占山为王”的场景。用木板搭建的高台上,姬无拂一身夏布衣裳,台下是附近五座山头的所有百姓——无论是蜗居山岭的山民、盗匪、流民,还是山脚、河边的良民,姬无拂亲自带人翻了一遍山林,把能见到炊烟的地方的人全部召集起来,宣布了她的计划。
&esp;&esp;身后用麻布拼成的宽大但简陋的舆图上草草画就了五山的轮廓,并简单标明了几处移居的所在,剩下的所有地方——“全部都开垦成梯田!吃食不用操心,由我为你们提供!”
&esp;&esp;这是姬无拂的原话。
&esp;&esp;老裴相眼前一黑,但她不能立刻倒下,拉过垂珠就问:“大王这次出来,带了多少财帛?”
&esp;&esp;这可是上千张嘴啊,秦王若是不带足了粮食,不到十日就该带卫士与饥馑的百姓搏斗了。
&esp;&esp;垂珠左顾右盼:“大王搬空了大半的王府,还从谢家‘借’了好一些,一时半会儿应当缺不了吃食。”总归秦王府留下的人都是朝廷发俸禄,饿不死的,库房里少些东西看不出来。
&esp;&esp;台下的百姓中也有桀骜不驯者,瞧着多少带点鼻青脸肿,多半是被秦王带队从山林间揪出来,不得不听从的。但也有已经吃了秦王手下两顿餐饭的精神振奋者,在这年头能吃饱是好事,能吃上别人白送的口粮更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esp;&esp;秦王在舆图上画出今日的任务,在已经初见雏形的梯田上不断地外扩,直到将一座山从头到脚开辟为耕地,说完就让下属开始分发今日的餐食菰米饭搭配一小块野猪肉。难得一见的荤腥是秦王前日里兴奋游山的意外收获,与护卫猎杀野猪之后,顺着被野猪破坏的捕兽陷阱顺利地发现了四五户住在深山的人家。
&esp;&esp;千把个人被分布进两座山间开垦,姬无拂则志得意满地远眺热火朝天的景象,等人散尽了,姬无拂便发现了站在角落的老裴相和正不停解释的孟长鹤与垂珠。
&esp;&esp;姬无拂跳下高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几人边上,笑问:“在说什么呢?这么热闹。”不等老裴相回答,揽着人就要往附近院中吃饭:“裴师傅长途奔波一定饿了吧,来,我们边吃边说。”
&esp;&esp;老裴相很有食不言寝不语的忌讳,用过人的年龄压住一众小辈,细嚼慢咽吃完才与姬无拂问起此间事端。姬无拂直接她把将方圆五里沾边的山岭村庄全部召集一处,先开垦,好地段种水稻,边边角角和暂时存不住水的地段再种红薯、玉米的“大规划”说了,在老裴相愈发严肃的目光中她的声音不自觉小下来,但依然坚持说完:“等到秋季能再种一稻,全部收成之后,还能修一修从这里通往县城的路段。”
&esp;&esp;老裴相眉头皱得打褶子,一个五谷不分的亲王说起种地,任谁也不能全然信任,但老裴相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你想清楚了就好。”
&esp;&esp;这一千人,于姬无拂而言她养得起,即便是她的决定出错,也能保证这一千人吃饱穿暖,即便有些天真,老裴相也不认为自己应该武断地叫停。
&esp;&esp;姬无拂将老裴相千里迢迢地请到福州来,不是为了让对方看自己摆弄福州乡里,当日下午拉着老裴相见过一众学生,并将人安置在闵县,
&esp;&esp;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秦王自认是天底下头一等的君子,自然不会去做胁迫商贾捐献家财的恶事,她选择拿出一份纺纱车的图纸好言好语地和长寿说明其中的关窍,然后让长寿作为说客,帮她从王家翘点财帛出来。
&esp;&esp;反正她手下的匠人已经改良出更好的了,这玩意迟早要漏出去的,不如趁着风声还没传到都畿道以外的地方,先薅一把。
&esp;&esp;“这事简单,只是我有旁的事情不能明悟季母的意思。”长寿接过图纸,向商贾借财这种事对于端王宅来说稀松平常,在她看来就连这份图纸也显得多余。王氏嫁入端王宅邸操持家业数年,从没有说叫端王宅入不敷出的时候,便是端王在府里换人最勤、设宴最多的时间里,王孺人宁肯动用陪嫁贴补,也绝不肯叫王府多一分损耗——他的陪嫁本就是王家奉送的卖命财,不用在端王府又能用在哪里呢?
&esp;&esp;姬无拂笑:“此处唯有你我,有什么事是不能直接问出口的?”
&esp;&esp;长寿便问:“季母在这穷乡僻壤之地耗费诸多心神,这值得吗?此地的庶民,当真能理解仲母的心意?”
&esp;&esp;越是小一辈好似就长得越快、越高,姬无拂伸手摸摸长寿披散在身后的头发,道:“你已经十四岁了,要不了多久你也要出阁开府学着当家做主了。听说你对待身边的伴读和随从都非常和善,东宫内的宫人对你也是赞不绝口……可是,长寿认为她们理解、甚至认同你的所思所想,能明白你每日都在为何而早起习武、半夜温书吗?”
&esp;&esp;长寿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不能。”
&esp;&esp;先不说伴读和是从不能一概而论,她对人好,只是因为她本性平和,不爱无事与人作难罢了。若是主仆之间能相互体恤已是极好的关系,至于理解、认同,仆人能完全理解主人的想法,做主人的恐怕也不会安心,而做主人的认同仆人的想法——她闲着没事干了才去揣摩侍从的念头,侍从就是侍从,忠心事主才是本职。
&esp;&esp;“你看,你的选择和决定很多时候并不是为她人而做出的,只是你自己发自本心的抉择。我也一样。”姬无拂推开朝向山岭的窗,指着蜿蜒盘旋而上的梯田对长寿说:“我令她们修梯田,为的是在这片田地紧张的地方能够挤出给女人立足的田地,其次是为增加大周的田地、改善民生,归根结底是我看不下去她们如今的生活,实质上是我希望庶民中的女人也能站着活下去,如果她们能站住脚,朝堂之上的女人才坐得稳,今后百年千年才有可能世世代代是你我子嗣的天下。”
&esp;&esp;姬无拂望着山间忙忙碌碌的人,不知百姓喜悲,她却是快乐的:“说出口是很好听的,但这都是我心底的念头,她们或许听从,或许不能明白,但都没关系,因为她们无法拒绝我,总会去做的。这件事,归根结底只是我‘一己之私’,但此地的庶民只能沉默忍受我的安排,久而久之,我现在做的事情就会成为她们世世代代遵从的规矩。只要做了,怎么想真的重要吗?”
&esp;&esp;长寿也沉默下来,手搭在窗沿,静静地望山许久:“我……好像明白了。”
&esp;&esp;姬无拂倏然笑了:“倒也不用这样地认真,不必尽信我。你若是拿刚才问的话去问旁人,定是十个人能给你十个回答。老裴相就很爱见我这样善待百姓,但她嘴上是绝不会承认的。”
&esp;&esp;“我还有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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