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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九几人连忙道:“是!是!”把那桨从水里捞起,匆忙忙往岸边划去。贝衍舟继续道,“等等,我还没说完。先前我王兄弟带着两个如花似玉的女眷,你们给弄到哪里去啦?我知道你们一定是不放心王樵来救我,因此把女眷扣押了。你们晓不晓得,只要我王兄弟开金口帮忙,那便是你们的恩公,这两个姑娘可就是你们未来的……”
王樵面上一红,急忙打断道:“你瞎说什么?编排我不要紧,两个姑娘冰清玉洁的名头,……”
贝衍舟笑道:“另一位王姑娘我不知道,但姽儿是兄弟我送你服侍的,那倒没什么名头可言。”
那侯老六急忙道:“是,先前让冯老八带着两个姑娘,乘在小船上等我们回转;这会儿我们接上两位姑娘,这便一同到镇上寻个落脚,慢慢把话细说。”但趋船转到先前约好的驳岸附近,却不见人影;那条小舟随手抛在岸边,缆绳都没有系上;船上两位姑娘连同冯老八都不见了踪影。
这一下莫说王樵等人,连梅九也吃了一惊,喻余青一路行来,和王仪最为亲近,心里对她颇有好感,此时见她不见,唯恐她有所闪失,忧急交关,登时一把抓过梅九喝道:“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梅九一身武功,却被他快如闪电一般拿住喉头,荷荷作响,整个人提起来寸许,脚不挨地,居然半点挣动不得。贝衍舟道:“这位兄台,你这样他也没法答你问话。”喻余青掸手一掷,将他扔在脚下,道:“说罢!”
梅九道:“我们没有藏啊。谁藏了?你们藏了吗?”另两人都一叠声说:“冤枉!我们吩咐冯老八在这里等着的说话,几位爷台也听见了的。”
喻余青冷笑道:“我知道你有‘传音入密’的本事,但你须瞒不过我。”梅九两眼看天,道:“我是有这本领,可爷台你也有啊?怎么不会是你绑了姑娘,故意混赖到我头上?”他这话说得自然毫无道理,指东打西一番,指望能混过去。喻余青怒道:“我混赖你,我有什么好处?”梅九也长眉一掀,嘻嘻笑道:“你是什么人我们都不知道,怎知你有没有好处?”
贝衍舟却极为精明,不会被混赖瞒过,更兼记性极好,过目不忘,突然道:“等一等,梅九。你说船上只有冯老八,那同你们一同来的,手持归星的罗仁炳却在哪里?”这话问到了关窍,几个人同时一怔,都叫道:“啊哟!”侯老六在四人中最为精细,道:“他说周围人多,不便透露行踪,因此先行离去。不过……不过……他为人很是有打算,想必没有离开太远,而是在附近观察。”他瞪大了眼睛,“刚刚我们在舟上的举动若是他听了去,绑了冯老八和那两个女眷——”
王樵道:“那个什么人,他武功很好吗?”他晓得王仪的功夫不差,当时冯老八手持利刃,瞧她是个面色煞白的弱女子,风吹便倒一般,也并未上绑。若是旁人硬来绑她,总有一场酣斗。更何况那个冯老八虽然也颠三倒四,却也不是弱手。侯老六摇头道:“罗老爷武功本领并不顶尖!但他要骗得冯老八跟他走,只需要搬弄舌头就行。我们这老八脑筋没有那么好使,罗老爷说是什么,他都会当真的。”
严老四道:“比如他对老八说‘老四、老六、老九都被人抓走了!你快跟我回去,搬救兵来救他们。把两个女娃子绑上,好做人质。’他一定火急火燎,依言而行。”
喻余青急问:“他绑到哪去?为什么听到你们说话,便要绑人?”
几人面面相觑片刻,梅九突然也不疯了,站起身来,长身一揖。他此时敛去了身上的疯气,往那里只一站,凛凛似孤松独立,峨峨若玉山将倾,流露出几分当年‘多情惟逊雪’的风姿出来。他苦笑道:“事到如今,好像也不必装疯卖傻。几位,那位罗老爷是要着落在我们身上,断不会为难那两位姑娘,也不必急在一时。我们这就去借宿,换过几身干爽衣裳,用些酒菜,一五一十地慢慢道来吧。”
贝衍舟拍手道:“这就对了。”他折腾了这一整日,生死来去极为耗费精神,早有些支持不住。喻余青却心中焦躁,生怕王仪吃了苦头;但要寻人,却必然得着落在这几人身上,否则这水阔天长,往哪里去寻?王樵也知道贝衍舟定然身体虚颓,眼下是强装一副快活神情出来,好让自己和文方寄安心,便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大家如今既然是友非敌,慢慢合计也好。”寻一户农家,给了些银两,换些酒菜与旧衣服出来。贝衍舟换了衣裳,见喻余青杵在一旁,叉手瞪他,笑道:“这位兄台怎么这般凶巴巴的,你瞪我做甚?”喻余青一则急他似对二女的去向不放在心上,显得薄情寡义;二则恼王樵对他另眼相看,对自己却颇为冷淡,好像自己原先的位置被取代了一般;三则为他身上这毒蛊很可能被吸到王樵身上而感到忧心,又知道王樵断然不会见死不救,怕是要被这家伙生生拖累。这一番混乱情绪杂糅做一处,无处发泄也无处倾诉,只能恶狠狠瞪着贝衍舟这罪魁祸首,冷冷道:“贝先生怕是会错了意,你怎么看得出我在瞪你?”贝衍舟道:“你以为戴了面具,就什么都藏得住吗?”
这话正正戳中喻余青的心事,登时扎得他半晌也说不出下一句来。贝衍舟伶牙俐齿,常常堵得别人说不出话,也不以为意。他本就是是骄矜之人,口德是怎么一回事,他若要是知道,父母在生时也不会被他气得半死,恨不能没有这个儿子。他张眼一望,众人都已经围桌坐下,梅九一旦不疯,便显得好看透得多了,他手下其他几人心思浅薄,容易打发;文方寄是个鲁直的纯净少年,干干净净的这会儿又很听他的话;王樵虽然看上去最为平凡,不堪大用,但他却是难用三言两语一笔摩画的人,好在他心性纯正坦荡,通透善良,最是适合为友。那座下数人之中,唯有这狐脸面具的怪人身份不明,武功奇高,行为乖张,与谁都说不上有关系,虽然看似与王樵似有旧识,刚才出力救他时也应该说占了一半功劳,但却令人不敢掉以轻心。此时梅九等人说出的必然牵扯凤文,关系重大,但待要让这怪人离开,凭他们全部加上也力有不逮。
王樵却捧了一副旧衣裳,四下一看,只有这怪人未换,还穿着落水的湿衣,便走过去道:“还有衣裳呢,请前辈去把衣服换了,累了一日,也舒爽些。”喻余青哪肯在人前裸露身体,何况自己如今已然面目全非,身上非人非鬼,丑陋至极;面对的又是这样一群陌生人?再者这农家衣襟破旧,他也不甚喜欢。冷冷道:“我不用换。”一面说,一面暗运内力,他此时内功汲取那千面叟毕生所学,加起来怕有数十人数十载的内力修为,尽皆汇于一身,一转周天,全身热气勃发,衣服上的水气瞬间便轻易散发殆尽。
几名武学人士尽皆作色,梅九咋舌道:“这等内力修为当真冠甲天下,先前我想要和您商讨便宜,却是不自量力了。”贝衍舟道:“有这等修为,兄台的大名想必在江湖上也排得上字号罢?不能见告么?”
喻余青道:“无名之辈,哪有什么字号了?”他这说得倒也是实情。贝衍舟道:“我们接下来要讲得可是一桩大事,梅兄弟怕是要豁出命来,我们在其中也全有干系。这位兄台若是不肯见告,这就不太方便了。”
喻余青自然知道他们要说的多半是与凤文有关,他自知身上这古怪法门,恐怕也与凤文脱不开关系,再加上三哥手掌中多出的那个凤字,多少凶险怕也要着落在这上面,因此是务必得听的;但他也知道贝衍舟忌惮猜忌于他,有他在场,这小子怕不知道能不能不耍花样,梅九先前把他错认成了其他人,说不定也当面难以言尽其实。他心道难道我远远走开,就听不见你们说什么不成?当下哼了一声,起身欲离场,却被王樵一把拉住,道:“没事儿,就这么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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