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邹阔一番长篇大论,风宥听来,反而一头雾水。“那种种衡量吉凶的尺度又如何把握?”
邹阔一愣,“你问此话,就像问一个厨子做菜的火候和放多少盐一样,是得不到一个确切肯定的答案的,这本来就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望气之术,百分之一的导气修炼,余下的九十九皆靠经验和悟性。“
邹阔一指远处的两座山头,风宥一眼望去,只见其中一处,冉冉升腾,飘渺的轻纱薄雾般的淡白色雾气,在山岗的山腹处缠绵舒卷,顾盼有情。“此乃生气旺气也。”远看此山岗下,有一处阔气的庄园。看那性质规格,定然是富贵人家的院落。再看另一处,虽然也大气蒸腾,但风吹即散,丝毫存留不住,而且此处气晕隐隐呈现晦暗灰败之色。细看之下,发现那是个寸草不生的乱坟岗子。
这两处地方的岚雾气晕,在阵雨过后,阳光蒸腾之下,十分容易识别。即使风宥尚未掌握要领,也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修炼望气术,最好在河川水泽之地附近,雨后更佳。那里水汽充足,岚雾变化明显易望。春天是修炼望气之术最佳的最佳季节,也是望气的最佳时节。天雷惊蛰,地脉阳气上升,生灵萌蘖,万物感之,气象皆显而不隐,便于甄别。冬季,天地气机皆收敛伏藏,万物感之,凋零殆尽,气象皆隐而不显,难以察觉。此种区别,观作物生根萌芽之微小差异,就能略知一二。春小麦,感生发之地气,所以先发芽后扎根,冬小麦,感伏藏之地气,故而先扎根后发发芽。“
风宥不解道:“难道要一直靠着云雾水汽才能望气吗?万里无云,干晴无水雾怎么办?”如果望气术只能借助明灭云霞、光晕雾霭这些天象才能施展的话,那就显得十分鸡肋了。即便学会,遇上红日喷薄、万里晴空,也就成了屠龙之术,无处施展了。
“那当然不是了,之所以要借助雾霭流岚这些可见之象,是因为你功力尚浅,还需借助有形有象之外物作参考。万物有气,这一点永远不变。凡人所见者,皆云岚气雾之有形气象。当你望气术境界修炼得越发精进时,就越不必为这些外显气象所约束。届时,不必在意岚雾云霞外显之象,而能直接望见无形之气象,这才是望气家的功夫。”
“为什么是功夫?不是神通法力吗?”风宥问道。
“望气,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神通,其实接近于一种延伸目力的异能。就像你学会了游泳凫水,一旦学会,那你就永久地拥有了此种能力,而且此种能力会成为习惯,甚至内化为本能。即使你不刻意去使用它,但它仍然真真切切地每时每刻准备着随时发挥其功用,望气之术便是如此。当你望气术修炼有成时,不管你愿不愿意,只要一双瞳眸开眼,无论望天地,还是视人视物,你就会不自觉习惯性地望其气。”
说完语气一转冷,继续言道:“察见渊鱼者不祥,智料隐匿者有殃,望气术修炼会使你神瞳炯炯,精芒逼人,辨无形之气象,查见那常人难以看到的气晕景象,正所谓成于斯者毁于斯,也因为如此,不加节制地望气,会使神气加速流逝漏逸,就难免会有过慧易折之咎,所以你必须得学会如何藏匿眼神中的锋锐。”
听到望气术还有这般弊处,风宥加了几分机警:“还请前辈赐教。”
邹阔道:“从今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除需要望气时,你都尽量微微低头,眼神朝下看,眼观鼻,鼻观口,口问心,将瞳眸中散逸的神气聚敛,回流身体当中,以减少不必要的损耗。”
“是,晚辈谨记。”说着,将高昂的头颅略略压下去一二分,瞳神回收
见到风宥如此举动,邹阔暗道孺子可教,微微颔首,玩笑道:“但我也没说让你走路走路不看道,掉坑里,别怪我。”风宥置之一笑。
最后,邹阔向风宥秘传了如何将导气术运用于望气之法,纠正了修炼导气术时的偏差,又给了一本厚厚的书。邹阔每到一地望气,便会将自己望到的气象以图画的形式记录下来。经年积攒,辑录成书。“各个地方其气如何,都已付诸丹青。你可以按图索骥,到我之前去过的地方再次望气,看看你我望气的结果是否一致。将此书吃透,那你的望气术就有火候了。”
瞭望塔上一番长谈,这就算师父已经领进门了,往后的修行,就看风宥自己了。不知不觉,栏杆上晾晒的外袍早已干透,日头也早早偏西了。风宥与邹阔下了瞭望塔楼,回到了天官府中。
天官府好几进的大院落,除议事大堂外,每个科署都有自己的一个小堂口,风宥和邹阔就径直走进了杂科所在的堂口。管事的堂官见邹阔进来,立马下堂迎了出来。虽说他是管事之人,但毕竟还只是个少阴阳。邹阔确实名副其实的辅阴阳,官爵比他高两级,怠慢不得。笑眯眯客客气气地问道:“邹大人,此次考校如何呀?满不满意?”
邹阔正了正嗓音,说道:“此子长得不错,术业也勉强入眼,依我之见,就让他通过考核,你觉得如何?”
“恭喜邹大人门下添人。”邹阔都发话了,小小堂官能有什么意见呢?!回头吩咐一声,有司官吏立刻照章办事,不一会儿,符牒教化、文凭路引、官徽官牒,俱都办理停当,交给了风宥。另外,分配了一所宅院,当做赏赐和保障。除此之外,另赐官仆、官婢各一人,伺候起居。俸禄分发,也各有说明。
将官徽悬挂在腰间,收起了一应官牒,手中还有一张地契,一份田契,还有两份奴契。按地契上标明的方位来看,风宥的宅院就在易云飞宅院的附近。像这种规制一模一样的宅院,徐国国府修了很多,为的就是安顿那些招揽来的士人,好让他们安安心心为国出力。田契上注明,嘉鱼城城东五十亩荒地为风宥私产。这些官田会产出收成,也是俸禄当中的一部分的。徐国的官俸,有禄米、官田、银钱等几项,按月分发。一个男仆,一个女婢,皆是犯罪之人的家眷,被罚没充官,打入奴籍。
手中拿着这些,不由心生感叹。转眼之间,就从一介流民,变成了天官府的阴阳生,受享爵禄,人生变幻无常,还真是有点意思。
那边邹阔对堂官交代道:“代我草拟奏章,以衙署名义转呈阁部,就说本国西部诸国之中,隐隐见疫疠之气酝酿,大有爆发、扩散之势,请庙堂裁决之。”堂官听了,不敢怠慢,立刻依言行事。
是夜,风宥摆酒宴宴请易云飞,两人推杯换盏,好不快活。酒过三巡,易云飞羡慕并抱怨道:“你小子行啊,一考就验住了,还一挑就挑中了一个最清闲的差事,什么事都不用干,运气实在是好啊。你知道吗?我每天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奔波劳碌,累死累活,到头来,和你领的俸禄一样的多,你说这事上哪儿说理去?!”
“知道,知道,你能者多劳嘛。”风宥心里偷着乐暗自好笑,嘴里不停说着安慰易云飞的话,不住地劝酒。确实,望气科,可能是天官府中最清闲的一科了。因为望气需要列国周游、四处走动,绝不是什么能闭门造车、埋头苦干的事情。所以,沾了邹阔的光,风宥这个阴阳生没什么具体要做的事情,也不必像易云飞一样每日天天被调来派去,早出晚归地办差事,苦熬十天才能等来一天的假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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