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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入了秋,可长安城处处仍是暑气逼人。也不知是认床或是其他,飞镜一人躺在寒江阁内翻来覆去,及至午夜也未曾睡下。
只得叫少辛来开了窗,少顷便有蒸蒸水汽从窗外涌入,直叫整个人陷在这潮湿水汽里她才觉得舒服了些,浅浅入梦。
谁知道后半夜竟然下了雨。
廊外雨打芭蕉,惊雷阵阵,飞镜竟是半点都没听见。早上醒来时,普一起床便心道不妙——头脑昏昏沉沉,鼻腔冒火,四肢更是绵软无力。她揉了揉有些闷痛的前额,暗悔昨夜贪凉,一夜雨疏风骤,只怕她是感染风寒了。
可今日孙老太太早就请了人来,指名道姓地要见她。飞镜来之前便听说孙老太太清闲多年,今儿忽然多此一举,必定是为了孙老爷。表面上是她邀请飞镜,但其实也是孙老爷想要见见这位多年故交的女儿。大业规矩森严,即便是异性长辈,也不好一人去见未出阁的姑娘的。
孙老爷大概是这偌大孙府唯一对飞镜上心之人了,飞镜怎敢怠慢,即便晨起风来也注意到她整个人充盈着一种异常的温度,但仍旧是被飞镜搪塞了过去。
风来望着她脸上那坨有些异常的霞红,眉宇间满是担忧,然而却未曾多说什么,只是悄悄儿去小厨房冲了碗姜茶来,早饭时同其他吃食一块儿放在了桌上。
飞镜见状,心下也是十分感激。风来冲她笑笑,仍旧自去忙了。风来的举动十分难得。仆役对主子献殷勤实在是常理之中,难得的却是风来一不忤逆飞镜的意思,二不邀功自傲,三还能体贴照顾,尽量让飞镜可以舒服些。
这般细腻思量,缜密心思,恭颐族姬怎舍得把这样一个妙人送到她的屋子里来。
飞镜不禁想到昨儿在小榭内,少辛一句话——
“......还不是被人从积善堂挤兑出来了?”
这话不过是少辛气急的一面之词,风来为人究竟如何更不可能单靠一句话便可定夺,然而目前可以确定的就是风来在积善堂必定是遇着了什么事儿。而飞镜最需确认的,就是风来不愿启齿的那件事,恭颐族姬是否知晓、而她又是否清楚。
毕竟飞镜一直无法放心风来,便是因为她是从积善堂走出来的。
族姬虽则器小,然而却也绝不至于用人不察识人不清。要么,是风来十分受重视,所以族姬故意将她安插在这寒江阁内当做眼线;要么,就是风来虽在积善堂服侍,但一直未曾受族姬重用,正好出了事便被人挤出了积善堂这福窝来。
若是后者,飞镜倒算是捡了个便宜,风来虽则胆小,但胜在心思缜密。而飞镜身旁没有亲信,也只能说是机缘巧合,仿佛桩桩件件都是引着她把风来当作心腹一般,日后势必得对风来另眼看待。
可若是前者,能做到如此地步,其心思之深沉着实令人脑后一凉。
日子还长,飞镜并不打算轻举妄动,只一口一口喝着小厨房熬了两三个时辰的粥,在心里慢慢告诉自己来日方长。
早餐吃得并不尽兴。飞镜性子温婉恭顺,做什么都慢悠悠的,吃饭也一向如此。从前在家时,不过她与母亲两人。田夫人虽对她十分严格,可唯独在吃饭一事上并不拘着她。在母亲眼里,孩子不过是“吃饭慢”这一事上,实在算不得多大的毛病。
而今日飞镜心里记挂请安,也不敢如往日那般悠闲从容,不过是吃了个半饱便叫少辛拿来外袍。
屋外的雨仍未停,水珠被墙边竹林映地翠碧晶莹,沿着房檐滴滴答答地落下,打在阶下凹凸不平的鹅卵石径上激起细小水花。
寒江阁还未尽数收拾妥帖,这雨又来得急,风来取伞半天还不来。飞镜站在廊下,紧了紧身上的披风,仰着脸望着天际雨幕,一脸淡然。少辛在一旁倒替飞镜着急起来,“小姐,您在这儿等等,我也去找,指定比那丫头找得快!”
飞镜笑,这才低下头来,将目光落在身后半步的少辛身上,“倒也不必,风来做事妥当,向来是耳房太乱,东西都还未曾归置整齐,你陪我在这儿等等,想必去了这么久也该回来了。”
少辛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说什么。飞镜又看了看她,忽然道,“你从前与风来不熟吗?同是孙府的丫鬟,可我瞧着这两日你们倒也不常说话。”
少辛撇撇嘴,像是有些犹豫道,“认识自然是认识,都是孙府的家生子,谁不认识谁呢?只不过也算不上熟悉。”
眼一闭心一横,少辛直接全盘托出了,“她原是大太太身边的,而我因我妈妈的缘故,一落地就跟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小姐您到我们孙府来小住,我还是头一次被老太太送到别的院子来。从前.......也有人来要过我,老太太都不乐意呢。”
......
这倒是个实在的。
飞镜刚问她一句,她自个儿倒是一嘟噜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尽数说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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