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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蹭势节气习俗的,来钱快,去势也快,过了节就不值钱了,所以更得抓紧这几日的机会。
什么围炉煮酒、访亲探友、沿河看柳,统统放一边去,沈朝盈是自个习惯了,阿翘从前也没过过什么闲散日子,相比之下有吃有睡已经很好了,两人倒很合拍。
沈朝盈还哄她,“等年前咱们早几日停业,松快几天,只等过了初五再开门!”
阿翘乐呵呵地揉面去了。
眼下店里生意好,面团一大坨,沈朝盈几乎抻不动,阿翘的力气便有了用武之地。
沈朝盈一面搅着饮子以免糊底,一面欣赏着,一面心想,若是阿翘的师傅看见爱徒多年所学沦落到用来揉面,定与写下伤仲永的王介甫颇有共同语言。
蹭了冬至与九九两波热度,沈记糖水在坊里已经是小有名气了,尤其是娘子之间都知道,小店幽静,配一碟糕、一盏糖水,与友人闲话,可以坐半下午,店主小娘子也不会催促,是个闲适好去处。
比起略带药苦味的饮子,寻常人自然还是更喜欢既养生又味美的香饮子,更别说还有好几种精致的糕佐茶。
在一众衣香鬓影或轩秀士子中,沉默腼腆、略显清瘦的邱书吏便尤为瞩目。
阿翘为他上了茶点,对方的目光却落在身后忙碌的沈朝盈身上,腼腆道:“多谢。”
沈朝盈虽莫名,但也颔首还礼。
这位邱书吏,不光早间日日来买朝食,如今更是三天两头下了值跑到店里来,喝碗糖水再走。
不是,你们大梁人有这么嗜甜吗?
沈朝盈摸一摸腮帮子,莫名牙疼。
又不要脸想,多亏她厚道,定价实惠,不然还支撑不起食客这小爱好呢。
她在这边担心食客的牙齿健康,对方临走前,又禁不住买了一盒梅花酥才走。
看吧。
沈朝盈慈祥一笑,老母亲般纵容。收了钱,给他装好,还多送了一块。
她转头去忙别的,没瞧见邱书吏通红的耳廓。
——
芋头是个好东西,好种、产量也高。山野之间遍地都是,灾年充饥、百姓解馋。
时下芋有六种,青芋、紫芋、真芋、白芋、连禅芋、野芋,其中野芋有毒不能吃。关于芋头的吃法,最出名是一道点心酥黄独,普通老百姓吃芋,兼肉作羹或是埋在火堆里煨熟、蒸熟,都可以算是美食了。
前朝就有个和尚在庙里专门种芋,每到岁末,收获颇丰,杵之如泥,造堑为墙。后来遭逢饥荒,寺庙里四十多个和尚就靠着吃芋堑度过了灾年。
沈朝盈蒸着芋头,一面与阿翘讲起野史。
还有一则,也是跟和尚有关的。
本朝一位佛法颇高深的和尚,法号明瓒,因懒惰只食僧人钵里的残羹剩饭充饥,人称懒残禅师,煨芋谈禅的始创者就是他。
煨芋头煨出了名,也是和尚里的头一份。
一是分给上门拜访的李泌半块芋头,成功预言对方当了十年宰相,二是有次他正用牛粪煨芋,忽然皇帝召见,却被他漠然拒绝:“尚无情绪收寒涕,那得工夫伴俗人!”
“这便是‘煨得芋头熟,天子不如我’。”沈朝盈笑道。
阿翘到底是土生土长的大梁人,对天家禅僧都敬畏得很,听罢大骇:“哪里来的野史,怪里怪气!”
这却不是沈朝盈瞎编的,这两个掌故,编造痕迹确实明显,却在文人之间广为传颂。
不信,看那群士子有多偏爱新出的芋泥就知道了。
山家吃芋,本朝与知名禅僧结交又是件时髦高雅事,文人士子或受煨芋谈禅所陶染,对芋头也颇有些情怀。
要做芋泥,还得用荔浦芋,便是刘禹锡在《荔浦芋艿》中写着的“荔浦香芋出淮阳,味甚美而功不著”的天下第一芋。形似椭圆,外皮粗糙,剖开内呈槟榔纹桩,又名“槟榔芋”。
单芋头蒸出来颜色不够好看,黯黯淡淡发白,这时候又没有紫薯,万能的忝菜汁便又被沈朝盈拉出来干活了。
拌匀之后颜色偏粉,虽不正宗,但也怪好看的。
“今儿给你做芋泥炒蛋奶,明儿再做蜜芋头,后日想吃什么?麻薯、豆沙,应有尽有,随意你配。”沈朝盈看着婢子筛好芋泥,仿佛浑身使不完的牛劲,甜言蜜语地哄着。
蒸熟的芋头捣烂,再过筛一遍,把大颗粒都碾碎,就成了丝滑细腻的芋泥。
喜欢奶味芋头的,再加牛乳搅拌,喜欢芋头清香的,加水搅拌就行,沈朝盈为了一会跟奶糊味道更和谐,加的是牛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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