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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秘境（第1页）

白蝉再睁眼，不知身在何处，不见其余人踪影。白蝉定睛看去，前面是一道壁障，壁立千仞又横亘千里，又看身后，琥珀千里，水平如削，再看脚下，自己居然立于水面？白蝉睁圆眼，战战兢兢抬起左脚，沾起圈圈涟漪，缓缓落脚，又荡起圈圈涟漪。白蝉搓了搓脸，不是做梦。这无边际的崖壁上，是插的剑吗？

白蝉咂嘴，迫不及待要过去一探究竟。白蝉由走及跑，眼前的崖壁逐渐清晰起来，忽然银色崖壁镀上一层金光，日出东方。阳光洒来，白蝉打了个冷颤，随即突然踩空落水，落水瞬间，白蝉汗毛倒竖，好像被无数可怕东西盯上了。

白蝉不敢迟疑，拼命打腿，向崖壁游去。待白蝉手触崖壁的一瞬，那已近在咫尺的恐怖如潮水褪去，白蝉尚不敢掉以轻心，刚好眼前崖壁临近水面处便有一柄剑，同其他剑一样，剑入崖壁过半，剑刃上下向，只余剑柄勉强落脚，白蝉轻巧出水，站到剑柄上，背倚崖壁，再看这千里水镜，心中胆寒。

良久，白蝉长舒一口气平复心情，他仰头望去，直到视线尽头，数不尽的剑，给白蝉一种任君采撷的错觉。要知道在此之前，白蝉每日搂一木剑入眠，假如抛去如今令人一头雾水的惨淡境况，白蝉可在这心甘情愿面壁一年半载。

白蝉摘下胸前的海螺项链，一头系在右手手链上，一头是海螺，白蝉左手扶稳崖壁，瞅准右上方一柄看上去特别顺眼的铁剑，猛然丢出海螺。项链被急速拉伸，海螺如愿缠到这柄剑剑身上，白蝉心念一动，项链随之绷紧，白蝉奋力往外一拽。这一瞬间，似乎听到一声哈欠，一声伸懒筋的呻吟声，又似乎又什么也没有。

白蝉扯出了那柄铁剑，但也因此站立不稳再次跌入水里，临落水之前白蝉想拼命抓住什么，结果抓到崖壁上一柄破朽的剑的剑刃上，这柄剑锈蚀风化已经破败不堪，给白蝉的手划开一个口子后也随之断裂，随白蝉一同跌落水中。

这下他知道先前恐惧的来源了，水里有一群厉鬼！一个个面无血色，一张脸上只有两只孔，偶尔泛光偶尔空洞，满足白蝉噩梦的所有想象。它们似乎闻到了血味，朝白蝉聚拢过来。白蝉头皮发麻，拉回项链那头的铁剑，握在手里，尽量不露怯。

白蝉举剑与厉鬼对峙，身体不由自主下沉，他也将要窒息。然而这群厉鬼虽说虎视眈眈，但无有动手的意思，似乎一切都是白蝉在自作多情。白蝉心存侥幸要出水换气，忽然自己受到一股不可抗力，硬拽着自己冲向那些厉鬼，这是去送死？

白蝉想骂街，是手里的剑作祟，白蝉见它忽然亮了一下，似乎喝了自己的血活过来一样，自此白蝉就彻底身不由己了。

那些厉鬼皆拔剑相迎，噌噌噌！白蝉手里的剑与他们对撞，剑与剑摩擦声在水中额外刺耳，但皮开肉绽声却要杳无声响，这柄剑只管横冲直撞，却不顾白蝉死活，不多时白蝉身上已伤痕累累，白蝉觉得自己要死了，还死得这样不明不白。他脑袋里浮现出他平生九载的记忆，有妹妹未出生时颠沛流离的日子，有一家人安定后的日子，以及遇到的人，遇到的事。

可惜白蝉还是太年轻了，始作俑者这柄破剑，拿捏白蝉这条小命恰到好处，千钧一发之刻破水而出，容白蝉喘息一口，第二口还没来得及喘又被拉进水里。不过白蝉即便憋不死，那也该流血而死吧。更诡谲的是，白蝉虽说不断添伤，痛楚也愈发强烈，可白蝉意识却始终清醒，生不如死也不过如此了。

这柄剑拽着白蝉在水里打杀了一整天，直到月亮升起，血肉模糊的可怜虫白蝉被铁剑拽着冲出水面，翻滚无数圈后径直趴在水面之上最终昏迷过去。不知过了多久，白蝉感受到脑壳被谁狠狠敲了一下，他下意识弓起身体，双手抱住脑壳儿呲牙咧嘴。意识再次回归，恍如隔世。

白蝉查看自己身体，本该千疮百孔的身体居然完好如初，白蝉一头雾水，他太多疑问了。比如这是什么鬼地方？其余人去哪儿了？他要怎么离开？这柄神奇的剑到底是何用意？他接下来该做什么？可惜没人能为他解惑。

白蝉颤巍巍重新站立在水面之上，举头望明月，明月也不是熟悉的那轮明月，白蝉茫然四顾，发现那柄挨千刀的破剑漂浮在水面上，剑身光滑明净，比起刚拔出时的锈迹斑斑而言如今算是脱胎换骨了，白蝉这才了然，这剑带白蝉在水里跟厉鬼打了一天架是磨剑呢，可无怨无仇的，干嘛要拉着他受罪呢？

正在此时，这柄剑径直朝白蝉飞来，白蝉下意识将双手挡在眼前，生怕这个魔头又要行凶。这柄剑没难为白蝉，自行在白蝉身前的水面上写起字来。白蝉眯着眼瞧过去，水面上刻上了“千秋”二字，剑气凛然，这该是这柄剑的名字了。千秋剑自顾自介绍起它的身世，白蝉还是相当忌惮它的，只好静静瞧着它在水面拿剑气刻字。好在千百年来，字能一脉相承，让白蝉看得懂。

它名“千秋”，在这里有三千载了，他的上任主人名为龙景云，现在白蝉是它的新主人。白蝉不得不打断它，指着自己鼻子问道：“我是你主人？”

千秋剑如人一般点了点头。白蝉一脸诧异，心想那为什么要折磨他。千秋剑忽然变成白蝉肚子里的蛔虫，奋笔疾书解释，那是你今后必经之路，想要出去这里的必经之路，先叫白蝉体验一番。白蝉回想起白天时的痛楚不禁打了个冷颤，嘴里喃喃道：“必经之路。”

千秋剑随后用字一一为白蝉解惑。这里是一处洞天，洞天名为“梦境”，白蝉所处位置洞天里的剑碑，它们的由来说来话长。其余人也在洞天内，但皆分散开来。千秋剑告诉白蝉这其实是一场机缘，所以不必惊慌，但机缘很重，捡起来需要本事。白蝉若想出去，需要登顶剑碑，登顶剑碑有十余条路，对应十条截然不同的剑道，当然登顶剑碑并非仅仅攀岩这样简单，每上一步，白蝉需要击溃一位水鬼，想要登顶，最少也得击败千余名水鬼。难度并非从易到难，而是从难到无比难。途中准许战败，但会限定时日跟挑战次数。登顶皆大欢喜，失败的话，会沦落为水鬼。

它也说了剑碑的特性，昼夜对半分，夜里湖面会变作地面，白昼时，只要记住一个口诀，天地就会翻转，崖壁会变作平地，而平湖则变为崖壁。这时崖壁上的剑会变作木桩，不定数的木桩上会浮现光影，映照出一套剑法供试炼者修习。当然这时崖壁上会升起雾霭限定剑桩范围，随着试炼者击败的水鬼越多，雾霭会相应减少。还有便是在日月交替时，试炼者伤势会痊愈，战时例外。另外试炼者并不会饥饿口渴，这点对于白蝉而言最残酷，剥夺他吃饭的权利，简直要了他半条命。

再之后千秋剑一口气讲了说剑碑的由来。

六千年前两位剑道巨擘在此决战，一人削平湖面，一人劈断山崖，后来一半山崖在战中化作齑粉，剩下一半便是如今的碑面。胜者出于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将对手的剑立于崖顶，部下禁制，唯有缘人才能取走此剑。由于两者皆是当时名动天下的剑客，此战太过瞩目，待到战后，这处原本人迹罕至的边荒摇身一变成为天下剑客朝圣地，万千做着自己便是天选之人的梦的游侠蜂拥而至。

从此这里成为剑客的成名地，剑客纷纷来此约架，输者留剑于崖壁，胜者盛名天下。因为山顶的禁制，这里的留剑也仅能有缘人才能取出，千年后，崖壁留剑蔚然成林。据此三千年前，千秋剑含恨被留于此，据此两千年前，此地被某位惊才艳艳者冒天下之大不韪以大法力将此地搬至“梦境”洞天占为己有，又以旁门左道造就湖下水鬼，作为山门天骄试炼地，取名剑碑。

一千年前这个山门分崩离析，有一人带着一个水晶球奔走逃命，这个水晶球里便是洞天“梦境”了，这人漂洋过海，避过所有人的视线，精疲力竭爬上一处礁石，仰天大笑庆祝大事已成，结果这人视野忽然被一张大脸遮住，那是一只长毛怪物。四目相对，一个好奇迷茫，一个惊恐无助。梆！一声沉闷的敲击声，这位刚偷盗出珍奇洞天的阴谋家，因为自封修为的缘故，就这样憋屈的死在了一个长毛怪手里。

长毛怪吃掉了这个人，然后把无用的水晶球随手丢到了深潭里，怪不得水潭便的礁石如砧板……

听完故事，千秋剑将字从水面抹去，转而在水面作画。一幅幅以白蝉为原型的剑招动作在水面成型，劈砍刺撩，栩栩如生。

白蝉心领神会，他欢欣雀跃，这可是他第一次正儿八经练剑，在此之前，他只有一柄木剑，练着从“大侠”手里买来的《无敌剑谱》。而现在他的眼前，有玄之又玄的灵剑，有神乎其神的剑谱，他觉得这即便是梦一场，也最好不要醒来了。

白蝉手一招，千秋剑飞至白蝉手中，白蝉执剑比葫芦画瓢，尽量让自己与画中的自己相契合，一夜转瞬即逝，十八幅画白蝉得其形十之七八，神似十之一二。

白蝉盘膝而坐，一手托腮，皱着眉头思索为何感觉自己不得要领。此时日出东方，所有剑招消匿不见，同时白蝉也跌落水中。白蝉避无可避，又得直面那些水鬼。它们离白蝉最近者不过一丈远，一张张脸实在瘆得慌，白蝉干脆硬着头皮不去理会，用嘴叼着千秋剑，奋力朝崖壁游去。

白蝉轻车熟路攀上第一柄剑，双手捏了一个刚学的奇异手决，口里念念有词，瞬间白蝉觉得天地侧转，果然，崖壁化为平地，湖面变作水壁。崖壁上的剑全部变作木桩，木桩上出现一个个姿态各异的“白蝉”，与昨夜白蝉模仿的剑招身法一般无二。

白蝉跃上木桩时才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身体骤然下坠，身躯一下子沉重三倍有余，哪怕站立得起来都很困难，暂时也别奢望与那些光影契合了。再者便是每个“木桩”大都相隔一丈左右，这诡异的力场令得白蝉抬腿也难，也不要提每个“木桩”间跳跃了。一刻钟，白蝉便已大汗淋漓，半个时辰，精神恍惚，一个时辰，麻木不仁，三个时辰，行尸走肉，六个时辰，飘飘欲仙，这时日月交替，白蝉忽然灵光一现居然抓住几势动作精髓，随后心神松懈，立刻被力场压到崖壁上，又因月光洒下，天地翻转，白蝉跌落到湖面上，不省人事。如此毅力实在令人动容？实则不然，坚持一个时辰已是白蝉所能承受极限，之后能坚持全凭千秋剑敲打。如此说来，真正骇人听闻的，是千秋剑近乎噬主的残忍行径。

白蝉醒来时夜以过半，脑袋上一个大包，他是被千秋剑敲醒的。这时白蝉对面坐有一道光影白蝉，光影白蝉丹田处有团火焰，火焰在慢慢壮大，光影白蝉身侧水面有六十四字心决，心决名为《月光决》，讲的是如何引月光灵气入体。白蝉先是如光影那样盘腿而坐，平心静气后神识内视，一刻钟后，白蝉感受到了丹田处的火焰，随后要默念心决，引灵气入体，壮大这团火焰。

万事开头难，白蝉起初不得要领，他准确按心决所述，用神识与那团火焰建立羁绊，然而接二连三的失败，白蝉以为自己天赋不够，千秋剑也觉得诧异，结果两者一合计发现心决中有几字字义今时不同往日，微调过后白蝉才渐渐摸到窍门。而痛苦的在后面，白蝉顺利引月光入丹田，结果是助长火势，火烧丹田，滋味哪儿能好受，白蝉又无经验，以为接引月光越多越好，差点玩火自焚掉了。

白蝉鬼哭狼嚎了后半夜，日光洒下，白蝉痛楚不见，但疲惫不减，身后千秋剑盯着，白蝉偷不得懒，只好拖着沉重的身子，走上更为沉重的木桩。

接下来的日子白蝉过得愈发惨不忍睹，白昼走桩练剑，一日下来白蝉精疲力竭且摔得鼻青脸肿，前半夜打坐接引月光依旧残酷，后半夜总觉得刚合眼天又亮了。即便如此白蝉依旧兴致盎然，他酷爱修剑，他志在成为绝世剑修，书里说的好，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此外千秋剑告诉白蝉，三个月后，他将首次对敌，敌人很强，容不得白蝉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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