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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映川只是淡淡一笑,向男子伸出手,左优昙抓住他递来的右手,轻轻借力一纵,便‘哗啦’一声破水而出,来到了岸上,他只穿着一条白色长裤,赤着雪白如玉的上身,薄薄的裤子被水浸湿了,变得几乎透明,紧贴在皮肤表面,勾勒出极其撩人心弦的曲线,师映川看着,突然就想到那个名叫绿波的美丽鲛人曾经就是这样在皇宫的湖水里畅快游弋,想到每逢月圆之夜那绝色鲛人便在水中悠悠歌唱,那是天籁之音,是人间最美的音乐,想到那鲛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偷偷向自己投来的爱慕眼神,想到那鲛人后来临死前绝望凄苦的眼神,历代圣子都是真正意义上的纯血鲛人,对月而歌,落泪成珠,当时透明的泪珠涌出鲛人的双眼,化作一颗颗晶莹的珍珠,绝色的鲛人流泪低低而歌,直到气绝身亡,若是未曾听过,谁也无法想象世间竟会有如此悲怆欲绝的歌声,令人灵魂也要为之颤抖。
作为师映川这种程度的武者,精神以及感应能力远远要比一般的武者庞大得多,眼下在他没有控制的情况下,那目光简直犹如实质一般,给左优昙带来了强烈的被触摸之感,对方的目光落在哪里,哪里就好象正有一只手在抚摸似的,令肌肤上面不由自主地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左优昙面色微晕,略迟疑了一下,就道:“……爷是要我服侍么?”师映川听了,知道他误解,便笑了笑,道:“不是,莫非我就真像那么急色的人么?”
左优昙闻言亦笑,日光下,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洋溢着满满的愉快之色,显然是因为见到了师映川的缘故,师映川看着他这一双灵动温润的美目,心中滋味难言,当年拍卖左优昙时,拍卖师夸说左优昙能够落泪成珠,但这不过是噱头罢了,事实上一般鲛人以及半鲛只是偶尔泪水可以化为珍珠,并且极少会出现这样的现象,大多数鲛人一生之中甚至从未有过以泪化珠的现象发生,而相传真正的纯血鲛人却是名副其实的落泪成珠,因此一生之中泪水有限,若是一旦泪尽,便会随之身亡,一双眼睛就此化为宝珠,传说可救人性命,无论什么样的伤势,但凡还未死绝,且肉身没有遭到完全无法修复的损害,那么只要服下宝珠就必能无恙,当年赵青主不慎练功走火入魔,人力已不可救,泰元帝走投无路之余,绝望中突然想到传说之言,以泰元帝对赵青主的痴爱,莫说要用绿波的性命来救赵青主,就算是要自己亲生父母的性命,就算只有一线希望,只怕也要不顾一切地试上一试,后来绿波因此泪尽而亡,双眼化为一对宝珠,靠着造化丹勉强吊住性命的赵青主服下之后,果然渐渐恢复,安然无恙,只是可怜那绿波圣子,被心爱之人逼尽泪水,以自己的性命换来心爱之人伴侣的新生,实是可悲可叹。
师映川心中想着这些旧事,脸上不觉就带出一丝异色,左优昙见了,只觉得对方今日似乎哪里有些不同了,但究竟是什么,他也说不上来,但那种感觉,却好象有些莫名地熟悉,他运功蒸干身上的水分,看着师映川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爷这次出关之后,仿佛有些古怪……”师映川深深看他一眼,微笑道:“哦?是哪里怪了?”左优昙摇头道:“说不上来。”
师映川嗤地一笑,随手一捞,左优昙原本放在一旁凳子上的衣裳便自动飞到他的手上,师映川将袍子披在对方身上,自己走到树下的躺椅上坐了,左优昙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进了屋,不一会儿就端着一只托盘出来,上面放着一盘刚刚洗好的果子,左优昙将托盘放到小几上,自己掇了一张椅子在师映川旁边坐了,熟练地剥着葡萄皮,将果肉送进师映川嘴里,师映川吃了一颗,目光在男子脸上静静游移,道:“优昙,你我相识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罢。”
左优昙微微一笑,道:“是,一转眼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师映川凝视着他雪白如玉的容颜,伸手就在那脸颊上一抚:“你看起来还是和当年差不多。”左优昙微微地闭上了双眸,感受着师映川掌心的柔滑,他本就是绝色容貌,只是平日里对外人严肃冷漠,显得不易接近,而原本的风情只在师映川面前才肯显露,那样特有的气质,很是诱人,这时却听师映川淡然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瞬间,左优昙却是突然有了一种熟悉却又令人悲凄的感觉,听着这话,说不清自己心中是什么味道,只是眼窝里忽涌出了一股热意,几乎要落下泪来,左优昙心中一惊,猛地张开眼,然而当他这样定神之后,却再也无法抓住刚才那种迷离的感觉了,而面前的师映川表情平静,日光映着那安寂完美的面孔,在周围一片热意中透着清凉,双眼古井无波,红瞳中清晰地映出自己的身影,渐渐的,一种深刻的熟悉感就此浮上了心头,无法捉摸,却又似曾相识,此情此景,左优昙一时间却是痴了。
师映川却忽然一笑,他从左优昙手里拿过一粒葡萄,丢进嘴里嚼了,道:“你这样待我……日后我若得了这天下,便下令再不许任何人无故捕捉、买卖、伤害鲛人,鲛人可以自由求学习武,出任官职,任何6地人不得以异类相视,不得有差别待遇。”
生母便是鲛人的左优昙听了这话,顿时一愣,随即便站起身来,道:“这话果真?”师映川淡淡笑道:“我有必要骗你?”左优昙突然肃容一拜,道:“如此,我替天下鲛人多谢爷了。”
其实也难怪左优昙会如此反应,要知道自古以来鲛人就因为自身的价值而受到外界觊觎,鲛人天生美貌,无论男女都是容颜出众,歌喉动人,且脐下又能孕育出珍贵的鲛珠,所以一旦被人发现,往往就逃脱不了被淫玩奴役的下场,导致数量十分稀少,眼下有师映川这句话,日后若真能统一天下,鲛人的命运就可以由此发生改变,再不必为了躲避人类而不得不小心翼翼地藏身于人迹罕至的海域之中,与世隔绝,不然如此一直闭塞下去,又怎能使族群发展?只能逐渐凋零,千年之前的泰元帝时期,由于鲛人举族归附,因此泰元帝下令不许再对其进行捕捉买卖,使得鲛人得以休养生息,有过一段短暂的发展时期,甚至开通了海上贸易,但后来随着泰元帝一手建立的帝国灭亡,当初颁布的政令自然烟消云散,鲛人便也再次沉寂下来,而如今师映川不但承诺出与当初一样的条件,甚至还有更为优厚的待遇,要知道泰元帝只是使得鲛人的人身安全有了保障,而师映川却分明是给了鲛人正大光明入世的机会,可以和6地人类一样拥有学习知识和技艺以及修行的资格,包括从事各种职业甚至出入官场,这才是能够真正改变族群命运的道路,因此这对于鲛人的意义之大,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够理解的。
左优昙毕竟身上具有鲛人血统,闻知此事之后,犹豫片刻,忽然抬头直视师映川,目光熠熠,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心,沉声道:“爷若是真有此意的话,我可以从中牵线……”左优昙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师映川不会无缘无故地突然说起此事,就算这其中确实有看在自己面上的因素在内,可也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有如此优厚的条件,所以这自然还是出于一些更重要的原因,他在师映川身边多年,岂会不了解对方的为人?而身为上位者,也不会做毫无理由的事情,更不会仅仅因为个人的感情倾向而作出重要的决定,因此左优昙稍微一思索,也就猜得八~九不离十,所以才会立刻表态,这也是投桃报李,果然,师映川对此表示满意,他微微一笑,道:“这就好,事不宜迟,你尽快安排一下罢。”师映川恢复记忆之后,才知道鲛人之间其实是有着某种特殊的互相联系的本事,此事十分隐秘,普通人自然不清楚,但泰元帝当初掌握鲛人一族,自然会知道对方的很多隐秘,这不足为奇。
当下两人详细就此事商议了一番,随后左优昙便准备一下,动身前往如今唯一有鲛人出没的扶晖岛,师映川则耐心静候消息,当后来左优昙返回摇光城时,果然就带回了好消息,原来他与鲛人接洽之后,此族得知师映川许下的承诺,顿时举族沸腾,事实上若是其他人作出这样的承诺,鲛人根本不会相信,更不会理会,毕竟人类狡猾贪婪,只怕是有什么诡计,对此鲛人也都是吃过亏的,可师映川却是不同,千年之前泰元帝尚在之际,鲛人在投靠以后,的的确确是得到了一段休养生息的日子,受到庇护,直到帝国灭亡,而天下皆知师映川乃是泰元帝转世,所以他说出这样的话,可信度绝对非同一般,因此鲛人一族在经过反复的考虑之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表明了归附的意向,并由左优昙转达了希望见面详谈的想法,对此,师映川并没有觉得意外,很快,此事便定了下来。
海上。
一条六帆巨舰乘风破浪,几只海鸥在舰后飞随,师映川站在船头,看着前方海面,问身边的人道:“……快到了么?”左优昙面上有惬意之色,应道:“就快了。”他有鲛人血脉,生性喜水,尤其是海洋,眼下置身于大海之上,心情自然极好。
师映川点点头,正欲说些什么,不远处的海面之下,却突然有一团影子破水而出,定睛看去,只见一条淡灰色海豚的背上,一名女子正迎风而立,此女容颜清美如水,一头长发仿佛海藻一般丰密,身穿蓝衣,刚从水中出来,全身却并没有半点水渍,她遥看船上的巨大旗帜,上面一朵血莲赫然在目,当下便向着巨舰盈盈一礼,扬声道:“请泰元陛下上船,由妾身引路,前往鲛岛。”话音方落,一个巨大的阴影就迅速浮了上来,仿佛海里升起一个巨大的水泡,越撑越大,等到现身出水,才发现原来是一头足有十余丈长的巨鲸,师映川见状,知道这是鲛人不肯暴露一族栖身的所在,因此才派人来接,对此他也不以为意,正所谓艺高人胆大,以他如今修为,自然不怕鲛人做什么手脚,当下就与左优昙一起跃上鲸背,随那鲛女去了。
这一趟直走到天色渐暗,期间路径变化无端,又有一片海上怪雾遮挡,根本无法记住路途,可见鲛人谨慎,师映川也完全不着急,索性盘膝坐于鲸背上,闭目打坐,正当夜幕降临之际,一直在鲸背上静坐无声的师映川却突然睁开了眼,站起身来,只见远处一片光华璀璨,不知何时,周围的水域有光晕点点,在水中载浮载沉,一座巨大的岛屿赫然出现在视野当中,自是那鲛岛了,更有渺远悠扬的歌声隐隐传荡海面,缭绕不绝,但凡是听觉正常之人,就能感觉到这动人歌声中的喜悦期待之意,音色之美,果然是人间难得,师映川听声辨位,知道这至少是上百鲛人在齐声歌唱,师映川静静听着这久违了千年的歌声,忽然对左优昙道:“我现在才想起来,似乎我从没有真正听你唱过歌。”左优昙笑道:“我是半鲛之身,歌声虽还可听,却毕竟不如这些真正的鲛人。”师映川只是微笑,低声道:“怎会?你的歌声……无人可及。”
说话间,已是临近了那鲛岛,只见墨蓝透明的海水之中,无数叫不出名字的海鱼游来游去,其中许多还会发出幽幽的微光,忽闪忽现,乍一看去,简直就像是在海中撒下了一把碎星,光华灿灿,将大海映照得瑰丽幽美之极,仿佛置身银河当中,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个穿梭游曳在海中的身影,正是那些歌唱的鲛人,有男也有女,手上都各自托着一颗烁烁发光的深海明珠,此情此景,几乎可与天上明月争辉,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小鲛人在海中畅游嬉戏,不时发出银铃般的欢声笑语,世间鲛人极其罕见,绝大多数人一生之中只听说过传闻,却从未见过,而这里却是出现了数量如此之多的鲛人,难怪会被称为鲛岛。
这时海面上突然大亮,无数怪鱼浮出水面,这些怪鱼全身散发着温润的莹光,一时间却是将附近的海面照得简直犹如白昼一般,与此同时,数不尽的海豚出现,一条挨着一条,从师映川所在的巨鲸一直延续到岸上,如同架起了一座天然的桥梁,而这时在海中,无数道视线透过海水,纷纷汇集在了立于鲸背的两个人身上。
☆、三百一十五、恨相逢
在这座天然桥梁架起的同时,海中已有无数道视线透过海水,纷纷汇集在了立于鲸背的两个人身上,师映川见状,微微一笑,一双长长的凤眼深不见底,内中隐隐闪动着一丝丝的红光,当下他纵身一跃,就落在了距离最近的那条海豚的头上,踏着这座海豚桥向岸上走去。
此时这一片海域被照得犹如白昼,什么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因此等到看清来人的面孔之际,一众鲛人顿时都是看得呆了,几乎无法移开视线,要知道鲛人天生美貌,男的俊,女的俏,在这里,出色的美人十分常见,然而纵是如此,但与眼下正走向海岸的高大男子相比,就如同是海中明珠与天上明月之间的差别,男子一身淡蓝长袍,两道长眉精致中透着桀骜与刚硬,无可挑剔的完美眼眸中深邃无尽,耳上点缀着一颗浑圆的珍珠,珍珠柔和的光泽与那晶莹剔透的肌肤相衬,是和谐无比的搭配,除此之外,男子身上再没有其他明显的饰物,而事实上他也不需要任何外物来装扮点缀自己,因为他容貌与气质已是完美,再不需要任何其他手段来衬托,因为他是独一无二的师映川。
这是一个拥有奇异魅力的男人,美得臻于妖异,面孔雪白,一肌一容都是天造地设,此时紧随在男人身后的是左优昙,即使在以美好姿容闻名的鲛人一族当中,左优昙都算得上是最顶尖的那一类,但哪怕是他这样的倾国绝色,也不能与蓝衣男子争辉,海中这些鲛人也都知道传说中怯颜美人的名头,但对此未免也有些不以为然,毕竟鲛人之中最不缺少的就是美貌,绝色者亦非十分罕见,然而今日亲眼看到真人,才知道怯颜美人之名,果真不是妄言,一时间许多鲛人男女呆呆望着那一抹蓝色的身影,不禁自惭形秽起来。
须臾,师映川与左优昙二人就来到了岸上,几名气度打扮都有异于旁人的男女早已等候在此,却是族中长老,如今鲛人一族凋零,不复从前,族中大小之事便由长老们商议决定,当下几名长老由众鲛人簇拥着,见了师映川,俱是深深一礼,道:“我等拜见泰元陛下!”
一开始师映川就已放开感应,发现这几个鲛人都是半步宗师修为,这时见了他们所行之礼,心中顿时了然,众鲛人单膝而跪,在6上的人类看来,已算是臣服之礼,但师映川如今已有泰元帝的全部记忆,哪里还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当初鲛人归附泰元帝,是以鲛人古礼相拜,而眼下却并非如此,显然这里面还有点别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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